第3章 在哪里见到想见的人，哪里就是终点（第1 / 3页）

他又说：“上车吧。”

周灵也那天刚从北大听完讲座，推着自行车往清华西门走时，红绿灯前刹住车，鬼使神差往队伍里望了一眼——只一眼，就看到了何文叙。他本就是站在人群里出挑的皮相，皮肤极白，个子也高，在夏日五彩斑斓排队的人当中穿了一身黑。他双手插兜，垂着头安安静静站着，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周灵也点点头说好。

那年她刚结束大一，暑假忙着参加各类实践，没空回家。假期的清北尤为热闹，校门口外游客排长龙，保安定时定量放人。甚至有黄牛兜售进门资格，伪装成校内人员，150块钱一位，免排队入校。

再下一刻，手机移开，闪现在车窗外的，是一张盈盈笑着的脸。熟悉又陌生。

“啧…”王艾米一愣，看着身边女人的后脑勺，头发乌黑油亮亮散在一旁，不禁摇头感叹：“还说毛发浓密的人重感情。如果是真的，那你应该是个秃子。”

周灵也。

按摩师的手不轻不重，周灵也背过身，言简意赅告知理由：“哦，因为那个时候，我不单身。”

周灵也看过很多久别重逢的场景，在小说里，在电视剧、在电影里。无论是读者还是特效师，都会不自觉将男女对视的那一秒做成长长的慢动作。仿佛一眼就能万年，执手泪眼，又无语凝噎。

就在开了车门的那个瞬间，她随意一瞥，注意到隔壁车驾驶座上男人：男人半开着车窗，露出高鼻深眉的半张脸，头发像是精心打理过，仍旧一身黑色高领毛衣，他一手抓着方向盘，似有几分不耐烦，另一手拿起手机，对着话筒说了几句。

何文叙扔出的见面地点定在三里屯一家小小的日料店。夜晚的太古里，哪怕冬日，都集齐了帝都全部的妖魔鬼怪。工体北路在周六夜晚堵成姨妈色，十分钟挪不了半步，司机抱怨不停，周灵也在车上不耐，眼看约定时间要到，趁着拥堵，干脆下车步行。

下一秒，周灵也手机震动，收到了一条语音：“我堵在工体路上呢。估计还得有十分钟，你呢？”

这个，大概是一个少女所能想到的最狠报复了。

“噔噔”

“天，你为什么不见他啊？！感觉好可怜。”王艾米唏嘘。

然而现实却没有慢动作，她看见何文叙的表情从转瞬即逝的惊讶到恢复如常，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这么对视了不知道多久，然后才听他开口：“这么巧。”声音很轻。

周灵也的手不自觉用力拽紧了车把，顿了几秒，还是低头进门了——何文叙没注意到她，她严严实实裹着防晒衣，只露出一双眼睛，悄无声息混入了清华西门的自行车大军里。

“是啊，这么巧。”周灵也笑了笑。

过了会儿，身后一个带着小孩的阿姨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句什么，何文叙还耐心替她指了指周围，像是对这块极熟。

让他爱而不得，让他所求无果，让自己变成他青春期始终无法完成的愿望。

有人扣了扣车窗户，何文叙转过头，接着就见一只手抓着手机从窗户外探了进来，他一愣，下一刻，他听见自己带着电波的声音：

不见他的原因当然还有一个，周灵也趴在地毯上，枕头柔软包裹脑袋边缘，回想起18岁的自己当初那番别扭的盘算：

“我堵在工体路上呢。估计还得有十分钟，你呢？”

周灵也没答话了，将脸埋入枕头里。闭了眼，脑中又浮现起7年前何文叙一身黑衣，个子高高，站在清华门前游客队伍里的落寞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