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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第1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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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少校说。“亨利·沙约翰是莱文沃斯堡的侦察兵分队中尉,既然这样,我想我可以让他过来的。”于是,塞克斯顿上尉中断了庭审程序,就像给壶盖上盖子,一直要等到沙约翰出庭。神圣的耶稣啊,这就是他安排的好事!

即使庭长召来的是魔王,我也不会比现在更恐慌。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上,沙约翰恐怕是我最不愿见的人了。见鬼,他为什么一定要出现在这该死的营寨里呢?我原本估计,他会在一百英里之外的,没想到他照样要被叫回来。太可恶了!一个人,他可以有高贵的思想,这些想法栖息在他的脑壳里,就像一排鸟儿,但生活无疑是不喜欢它们蹲在那里的,活要把这些鸟儿都给射下来。每个人都回来了,包括那德国佬。只有天知道,亨利·沙约翰现在竟然成了中尉。人们说,探子和侦察兵,在这一带绝大部分是混血种,爱尔兰裔爸爸加上印第安人妈妈。那原本应该挺搞笑逗趣的,但我却不这么觉得。尼尔少校这次没出庭。他们告诉我,身为退休军官,他有权利如此。庭长请沙约翰从自己的角度讲讲那事,索维尔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于是,小个子德国佬说自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人们先是对尼尔少校提出了一项指控,接着少校就被拘禁起来了,后来发现索维尔被杀了,再然后那案子就被军事法庭驳回了。他知道的全部,就只是这些。他盯着我看起来,目光就跟秃鼻乌鸦一样严酷。他的头伸出来,离我真的非常近。看个鬼啊,滚——我几乎要大声嚷出来,但遏制住了冲动。那人的呼吸,闻上去有将死之人的气息。他开口了,说:“杀死卡尔顿上尉的就是这个人。”“谁?”庭长说,一脸地惊讶。“斯塔林·卡尔顿上尉,我看到的,”德国佬说,“这么久了,我一直都在留意着找凶手。我知道,只要我能当面看清楚,就能认出他来。他现在就在眼前。”这个意外,对法庭的气氛可是一点儿也不利,对我当然也不好。我被押回了牢房,而他们,估计还在继续讨论。几天之后,他们对我发起了另一个指控,这一次,是谋杀。法庭认定我罪名成立。

我估计那也没错。有多少人喜欢斯塔林,我不知道,但即使只有极少的几个,我也是其中之一。然而,他当时抬起了手,要干掉薇诺娜。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解决办法,无论我在脑袋里回顾了多少次,不管怎样仔细审视,都别无选择。拉弗斯·塞克斯顿上尉说,法庭已经确定我有罪,所以我要被锁在手铐脚镣里,等日子合适了就押出去,执行枪决。没人会来说情了,因为面对这罪行,谁能够求情轻判呢?

那是一段可怕凄惨的日子。我得到允许,可以给约翰写信,告诉他我的现状。他从田纳西赶了过来,但我是个死囚,根本不可能和他见上面,这让我无比遗憾和心痛。痛苦和怨恨会吞噬身心,让人陷入麻木。不过,如果我非得当个谋杀犯的话,我想杀的倒是那德国佬。这是我真实的想法。他看到那样做是对的,所以就做了,是在尽本分,有人大概会这么说,但我觉得他是个可恶的家伙,只知道瞎掺和。我倒是想问问,西拉斯·索维尔上尉是谁杀的。大概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就像约翰说的那样,索维尔看待问题有自己的立场,倒也值得被尊重。我们不能就那么冲进去屠杀每一个人,不能像国王亨利们——英格兰王位上可是有过好几位亨利的——那样残暴嗜血。这世界可不是为了变成这样而被创造出来的。

现在,判决已定,只等执行。监牢的小窗外面是夏天。阳光像一大块闪亮的宝石,高高挂在对面的墙上。我想起,过去经常骑马走过这样的炎热日子,心中藏有渴望,期盼着生命中往后的那些日子可能带来的东西,随它是什么。我确实也听到了,每周五,狱卒会把犯人送走。总有一天,太阳升起之时,我也将被枪毙,由“行刑步枪手”执行射杀。将会有一个没有我的白天,接着一个没有我的夜晚,再然后就永远是那般光景。按照我所能看明白的,生活就是要把我们打趴下,让我们俯首帖耳,只得环绕着它乖乖跳舞。一个孩子,不得不出来踩起舞步,迂回躲闪着所有的障碍,最终跳起成年的舞蹈,鞋子踩得咯吱咯吱响。然而,我依旧努力尝试着弄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每件事情是如何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的。我试图看清楚那个“被从正途上推出去”的时间点,然而我始终无法洞悉那奇异的时刻。说实在的,我到底干了什么?我救了薇诺娜。这绝对是令人安慰的事情。要是我能救她,同时又不用拿马刀往斯塔林脸上砍,我当然更乐意。

波尔森并不是一个坏蛋。但是,当有一群人聚集,而且其中一个还戴着手铐脚镣时,情形就变了。在帕里斯镇上,大家弄到了一台先前被改造成战地急救车的大车,我们就是要乘这车北上去到圣路易斯,然后再坐火车去往堪萨斯城,末节车厢是专门留给士兵的。这趟旅途要花上几天的时间,起初我看似还能跟其他那些家伙插科打诨,但被镣铐磨出的伤口和疼痛感,让我陷入了无言的沉默。波尔森告诉我,我将在莱文沃斯堡军营受审。我问他,这件事尼尔少校是否听闻过一丁点儿的消息。他说他也不知道,不过,因为我服役表现好,他们肯定会考虑从轻发落的。我也殷切地希望能如此。就在那一刻,我开始相信自己大概能交上好运,还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或许不久之后就能掉头返回田纳西。如果你从未有过那样的体验,我就没法给你描述感觉是怎样的了,脑袋仿佛成了甜瓜,里面满是糖和水。我问波尔森,能不能帮我寄一封信,他说有什么不行的呢,不管怎么说,少校都是要被请过来的,法官需要看看,罪行发生的时候他是怎么指挥的。“当然,主要是为了指控你的那罪行。”波尔森说。“当了逃兵的如果被定罪,会有什么惩罚?”我问。“十有八九会被崩了。”他说。在车厢里,大部分的人是在打牌和说笑话,他们彼此逗趣,尽力让大家能大笑狂笑,这也是几乎所有当兵的都爱玩的那一套。火车正匆匆赶往堪萨斯城。

到达莱文沃斯堡之后,我感觉没那么乐观了,不像波尔森说的那么乐观。手铐铁圈已经磨破了我的腕部,扎到了肉里,脚镣这里也不甘落后,快赶上手铐取得的成果了。我暗暗后悔,假如跟约翰带着薇诺娜一起逃跑,亡命天涯,那恐怕更好。一开始自首,我挺有勇气的,但现在没那么豪情昂扬了。我全身疲惫,波尔森和他手下的小家伙们迫不及待,上交了他们的鞍具和出行的装备。我估计他们大概出去畅饮作乐了,这也是他们应得的。那段来回跋涉的征程挺长,而且他们没出差错。波尔森说,这一次的抓捕任务,他拿到了三十美金的奖金。他签字交人,把我送进去,就像归还额外的一份装备似的。我被关在了那新住处里面,如同主人新买来的一条狗,我想放声哀号,但我没有,因为咆哮也不会带来改变。我思考要不要写信给约翰,让他跟利戈直接杀过来劫狱,把我从这里解救出去。这是一座庞大的军事堡垒,营寨中充塞着众多的骑兵和其他兵种,还有看上去像才征召入伍的新兵,以及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依靠军营讨生活的人,从有《圣经》起就描述过的各色人等。他们告诉我,两三周后才会提审我,在那之前,我都可以清静安稳,可以轻轻松松地吃牢饭。去他妈的。他们叫我“下士”,在那种情形下,这称呼有一种不祥的弦外之音,绝不是好兆头。掌管钥匙的狱卒是个小个子,他说我会没事的,但我估计,他对每个满脸愁云惨雾的在押犯都是那么说的。

外面发生的事我一无所知,因为我被塞在了牢里,就像一捆烟叶被扔在用于烘干的库房里。所以,当那个大日子到来,我被推出去受审,看到尼尔少校坐在那房间中,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大大的条桌长长的,擦得亮堂堂的,条桌后几个军官看起来相当安逸。我进去的时候,尼尔少校在跟一个上尉闲聊,我这才发现,那人原来就是军事法庭的“庭长”。我的身份,按他们指称的,估计就是第二骑兵团B连的T.麦克纳尔蒂下士。总之,他们说我就是那个人。那一刻,我反正也没提托玛欣娜。罪名宣读完毕,我现在必须得配合,好让军官们能把腿往回稍稍收一收,因为直到那时,他们都乐得靠坐在椅背上,腿向前摊开伸着。那些纸张弄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房间中什么东西变小了,我估计那大概就是我,开小差的逃兵。他们又陈述了一番他们认为我所干过的坏事,我的罪行,接着他们问有什么好辩护的,另外一个人表示应该判我无罪,尼尔少校也开始为我说情。他解释了,让我短期服役,把我弄进部队,是因为解救他的女儿,只有借助我的好心帮忙才行。他当然也说到了自己被捕的事,以一种略有些艰难的口气提到了索维尔上尉。其他人问索维尔上尉是怎么回事,房间里弥漫着一丝骚动不安,气氛古怪得很,就像什么人在一杯水中滴进了墨汁。少校说,索维尔上尉的事他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死了,又说正因为当时那种情况他身不由己,根本没法顾上签文件什么的了,而那些文件,原本是可以让麦克纳尔蒂下士按常规合法退役的。少校还说,麦克纳尔蒂下士冒着极大的危险帮了自己的忙,在自己急需协助的时刻,下士远道而来,倾力支持,给他带来一笔希望的定金,缓解了他的绝望。这时,我才注意到少校的肤色已经红得如同煮熟的螃蟹爪子了,不是因为难堪窘迫,而是因为他身体状况真不好,我猜想是如此。然后,庭长就问有没有另外的目击者,可以给前面的陈述增添一点素材或佐证,而少校回复说他不知道。在这之后,少校就把话题扯得更远了一些,不过是在错误的方向上更远,以一种气愤的声音说,正是索维尔上尉与另一个亲历证人一起,指控他对苏人的军事行动的,指斥他残忍野蛮,而苏人掳走并杀害了他亲爱的妻子和女儿,还把另一个孩子安琪儿也抓走当了俘虏。说到这个的时候,他的脸膛又变成了紫色,所以那肯定不仅仅是因为身体差的缘故。

塞克斯顿上尉——现在我才听清了他的大名——眼下变得跟少校一样火冒三丈。少校那高亢的语调,他可是一点儿也不喜欢。

“我一路从波士顿赶到这里,就是为了帮我的下士,替他说公道话,我来可不是受审的。”尼尔少校说。

我给约翰,给诗人麦克斯温尼写信,跟他们告别,但收到的回信却来自我们的老伙伴努恩先生,信中说诗人麦克斯温尼已经安息了。得知我很快也将那样——他就是没把那词直接写出来——他感到很遗憾。约翰写回来的信,即使是绞刑刽子手看了,心也会撕裂般疼痛难忍吧。同时塞在信封里的还有薇诺娜写的短笺,笔迹一如既往地优美,仿佛铜版印出来的。她在里面放了一小枝无名野花。

帕里斯,马根农场。

“我从没说过你该受审。”庭长说。

“真见鬼,”少校说,“但那恰巧就是我的感受。”他把右手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文件和玻璃杯都跳了起来。

“另一个指控你的证人是谁?”庭长问。

“是个该死的德国佬,叫沙约翰。”

“噢,”上尉说,“我认识那人,你指的是亨利·沙约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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