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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登陆前夕(第1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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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永远夺去我的睡眠的不只是那阴森的景象,还有那些奴隶的目光,以及他们木然的神情。他们的双眼早已与灵魂割裂,他们的脸是空洞的面具,似乎其中更有人性的部分,我所谓的“脸的声音”决不能被轻率的摄影师曲解。他们以此维护最后一分尊严。</i>

<i>那桩暴行并非我们葡萄牙人所为,你会说。不是我们,确实。但我们所有人,所有欧洲人,用沉默为奴隶贸易的滔天罪恶织了件斗篷。你在我指挥的船上枪杀了的那些年轻人会是你的心魔。直到生命尽头,亲爱的中士,这段记忆的枪口都将瞄在你身上。</i>

<i>无数次听你说,世界的末日已过。我们谁都不曾知道那灾厄,连上帝也不知晓。事实并非如此,亲爱的。有理由相信末日预言的不是我们,中士。是那些黑人,那些目睹了故乡遭侵略、手被砍下、梦被耗尽的黑人。我们大谈灾难时,他们生活在最真实的末日。你那个献祭理论倒很适用:没有了未来,我们就变得与牲畜无异。对于战争,穿军装的牲畜再好不过。</i>

<i>一并送上那张令我大受震动的照片。别只是看照片,也让那景象看看你。被那些黑人的目光穿透时,你或许会理解,我为你所谴责的软弱远不如你奉为圭臬的勇气危险。</i>

<i>我希望,亲爱的中士,我们再也不要相见。我不是盼你不好。我只是想忘记。想忘记我,忘记你,还有其他所有人。也许我妄想的更多:我祈祷中士你从未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这封信从未写给任何人。</i>

<i>怕水的人终将在陆上溺亡。</i>

(恩科科拉尼谚语)

清早,一名干瘦的水手敲响我的房门。他从安东尼奥·塞尔吉奥·德·索萨那里带来两封信。船长想让我读读那些信,再让这位信使送回去。“你得先读这封,”水手晃晃右手的信,说道。他伸了手又犹豫,似乎在掂量两封信的重量。“我搞错了。”他说着,换了只手。他把另一封也给我,然后离开。他会在走廊等我读完。

第一封信是索萨船长写的,收件人是儒利奥·阿劳若中士。达邦狄让我一边看一边译给她听。她闭上眼,仿佛这样听得更清。

<i>亲爱的阿劳若中士:</i>

1896年3月12日

安东尼奥·塞尔吉奥·德·索萨

也许我译得不好,读到最后,达邦狄脸上毫无波澜。我起先以为她睡着了。讶异中,我看到她晃动手臂,让手镯叮当作响。她驱散了信中现身的幽灵。

<i>明天我们会抵达里斯本,而我将完成我的最后一次航行。我知道那些退休的同事经历了什么。用不了几年我就会干瘪下去,和他们一样,怀念曾不停抱怨的一切。相反,中士你会继续在海军舰队的事业。我们很可能不会再见。我们一起在这个小地方困了好几个月,而尽管如此——又或者正因如此?——我们从未能维持所谓“对话”。</i>

<i>我知道你怎么看我。我不打算改变你的看法。你认为我意志薄弱,对非洲人太过宽容。对于这种想法,我无可反驳,也不想申辩。你这些话是用以攻讦的指责,于我而言却是莫大的称赞。感谢你这些微小的敌意。</i>

<i>我来说说我自己。书写让坦白成为可能,不然我们不会有这般勇气。我出生在非洲,在树木高过天空的土地。我的母亲,愿她安息,教导我爱这些生灵,仿佛预见到与土地相比我会更需要树木。“树和人一样,”她说。我们不知道的是,我们看到的只是树的表象。我们没在人和树身上看出的,是时间那个永恒的筹谋者。母亲说,树根就像我们这些生命的故事。谁会看到树根呢?而我们,亲爱的中士,我们从彼此身边经过,就像从树旁走过却只看见树影。我们互不相识,亲爱的阿劳若。也许这样最好。我们不必假装告别。</i>

<i>我父亲死在印度的土地上。他这样实现了命中注定之事。他多次告诉我们,没人能在出生的地方死去。他去世的地方远在天边。葬礼之后,我去整理他在公署堆积多年的文件。我指尖抚过的不是纸页,而是他的人生。</i>

<i>在一个标记为“刚果档案”的文件夹里,我发现了一张照片,上面有三个黑人,旁边站着两个白人。那是在比属刚果拍下的。照片上的黑人正展示从其他奴隶身上砍下的手掌。死者与生者的手指几乎区分不出。砍下的手仿佛还连着鲜活的躯体,似乎不知自身的死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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