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 / 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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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清了。真记不清了。”
她说:“怪不到我头上。”她几乎是尖叫,“不是我的错。我一无所有。”
为什么多年以后,我还暗怀羞耻之心?为什么如此见不得人的羞耻还深藏在我的心底?
爸爸跳起来,因为妈妈在激动之下用火铲猛击了自己的腿。
他说:“真的,我说的可是实在话。”他没有觉察到我的隐痛。也可能他是在拍马屁,兜圈子,用爸爸的话说,他想通过什么办法打开我的话匣子,然后我就门户大开了。通向理解的门户。我渴望助他一臂之力。但是羞耻像一群老鼠,忽然拱倒了我多年以来精心修筑的围墙,我能感觉到,它们在我怀里上蹿下跳。而我的使命就是隐藏,隐藏那些该死的老鼠。
“茜茜!”他大叫起来。
妈妈说:“你明知道你没看错。”这时她变得疾言厉色。“你明明知道。天哪,天哪。”她继续说道,“我怎么就任你拐带我离开了家,来到这么个冷酷无情的地方,到处是肮脏的雨,肮脏的人。”
他说:“啊哈,宝贝。你要是不怕给人看到和老爸走在一起,我们就手挽手回家吧。”
爸爸的反应是,他的脸霎时间褪色了,就像沸水里煮的土豆。妈妈的这一席话比她过去一年里说的还要多。这就像是她发表的公开信,她内心思想的深度报道。而对爸爸而言,他仿佛又读到了一出伤天害理的惨剧,比暴动的小伙子和燃烧的女孩子的遭遇更加骇人听闻。
一个冬天的傍晚,我放学回家,在河沿的路上碰到了爸爸。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逗我嬉笑,但我还是可以很自豪地说爸爸看到我时不禁面露喜色。在斯莱戈傍晚深沉的黑暗中,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我可不是吹牛。
他说:“茜茜。”他的声音如此轻柔,几不可闻,但我还是听到了,“茜茜。”
“哪里话,我可不敢当。”说着我就脸红了,忽然觉得自惭形秽。简直无地自容。好像枯枝烂叶忽然从泉眼上拨开,清泉昂首绽放。一时间羞赧,生疼。
但迟了一步,她已经在腿上砍出个一寸长的口子,黑色的血珠闪闪发亮。
他说:“你不用担惊受怕。”这话倒是出乎意料,“千万不要。那就事与愿违了。应当说,萝珊,你在我们这里也算得上德高望重了。”
她说:“哦,耶稣,哦,耶稣!”
看得出来,他恨不得继续追问下去,但还算沉得住气,适可而止了。难能可贵,他是个出色的渔夫。你看见鲑鱼出水,你肯定是钓不到了。不如打道回府。
我们怀里可揣着几个不解之谜了。其中最紧迫的谜团就是我们的贫穷,而爸爸无论如何也无法参透谜底。
她说:“那么低贱的围巾,连印度人都没脸卖。”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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