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 / 4页)
“那我先起个头吧,”他下定决心后说道。“我要说出之前就应该告诉你的话。首先,我从没爱过其他女人,虽然我有过其他女人。其次,我有很大的缺点。我这人很懒惰,也很情绪化——”他继续说着,没有在意蕾切尔的的惊讶。“你得了解最糟糕的我。我很贪婪。我被一种情感支配了——无能为力。我觉得,自己本不该要求你嫁给我。我有一点势利;我也有野心——”
后方又传来了一阵叫喊,提示他们的路线太靠右了。他们调整了一下方向。特伦斯继续说道,“对,婚姻。”他感觉到,如果蕾切尔无法了解他的全部,他们就无法在一起。这让他更加努力地把事情解释清楚。
她透过黑夜看着他们两人,努力地辨认哪一个是他。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蕾切尔已经远远超出她的监护范围了。她可能会听取建议,但再也不会达到二十四小时前的那种效果了。不管怎样,她在睡觉前还是理应发表一番言论的。她很想说说话,但她又因为感到自己出奇地苍老而沮丧了起来。
“婚姻?”蕾切尔重复道。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质问道。“她还年轻,你们都还年轻;而婚姻——”她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不过那两人用诚挚的语气拜托她,让她继续说下去,似乎他们非常渴望听到建议,于是她补充道:
其他人的声音从他们的背后不断地飘来,时而远,时而近,弗拉辛太太的笑声清晰可闻。
薄雾包裹着每一个词语,让彼此都显得很不真实。当午后的时光渐渐逝去,他们之间的接触变得越来越自然。通过欣赏闷热的南方风景,他们所了解的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一目了然与栩栩如生。就像蕾切尔在宾馆的窗前看到的那样,这个世界又一次在她的眼前生动地展示出了真实面目。她时不时好奇地望着特伦斯,观察他的灰色外套和紫色领带;同时也在观察这个即将和她共度余生的男人。
蕾切尔表示同意。那些坐在树下的女人、那树木和那河流,她说道,这场景将会永远持续下去。他们转过身,开始在树林之中散步。他们的手臂相互缠绕,并不惧怕被人发现。还没走多远,他们就开始相互坦白彼此相爱、幸福、满足的感受;但是为什么相爱是如此得痛苦?为什么幸福之中夹杂着这么多苦涩呢?
“书,人,风景——纳特太太,格里利,哈钦森,”休伊特一直在喁喁细语。
村里的景象确实对大家产生了奇妙的影响,尽管方式不尽相同。圣约翰离开了人群,独自沿着河流散着步,沉浸在自己苦涩的不安思绪中,因为他感到很孤独。而海伦一个人与一群当地妇女站在了太阳下,似乎预感到了某种灾祸即将发生。她的耳中充满了某种野兽由树干蹿向树梢时发出的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喊。在树林间漫步的人影看上去是那么渺小!她突然清晰地注意到那纤细的树干,细长的叶脉,以及男男女女精致的身躯。与参天大树和汹涌波涛相比,这些都显得如此脆弱。落在地上的树枝会被大地吞噬,一步没踩稳就会掉进水中被洪涛淹没。她这样想着,双眼一直紧张地盯着那对恋人,好像如此这般便能保佑他们脱离厄运。她一转身,发现弗拉辛夫妇在她身旁。
“还有孤独!”他继续说着,眼前浮现出和蕾切尔一起在伦敦街头漫步的景象。“我们会一起散步,”他说。这个想法的单纯让他们感到了解脱,他们第一次放声大笑了起来。他们很想大胆地牵起彼此的手,但是背后那些充满关注的眼神还没有从他们的身上挪开。
“婚姻!可不是儿戏。”
他被她富有魅力的声音和风度征服了。他大声说道,“噢,你是自由的,蕾切尔。对你来说,时间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或者婚姻,或者——”
“这正是我们渴望了解的,”他们回答道。她猜测现在两人正在互相望着对方。
“噢,这是我们的缺点!”她大叫道。“这有什么关系呢?”她接着问道,“我这是恋爱吗——这是相爱吗——我们是要结婚了吗?”
“这取决于你们二人,”她说。她把脸转向了特伦斯,尽管他几乎看不清她,但还是相信她真心想要了解他。他从半躺着的姿势站起身来,告诉了她想知道的那些事情。他尽量轻声细语地说着,以此消除她的消沉。
他们在讨论刚刚买到的东西是否真的来自古代,以及这里有没有受到欧洲影响的迹象。海伦被吸引了。她看了看一枚胸针和一对耳环,嘴里一直在向他们抱怨着这次出游不该走这么远,把自己完全暴露在野外。然后她又重新打起了精神,想要说说话,但是忽然她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幅画面:在正午的英国河流中,有一艘小船翻了。她明白,想象到这样的画面是一种病态的象征;但她仍然在树林间搜寻着其他人的身影,不管看到谁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希望以此来帮助他们免除灾祸。
她嘟囔道,思考着自己的生活,但是她无法描述出生活的模样。
随着太阳渐渐落山,汽船调转了方向,开始朝着文明世界返航。她的担忧此刻再一次无影无踪了。在半明半暗的甲板上,人们坐在椅子上,显得有棱有角,一个个小亮点代表着他们嘴唇的方位,随着他们将雪茄或香烟在嘴边拿上拿下,他们的胳膊就围绕着这些小亮点忽上忽下。词语在夜色中穿梭,却无处安放,似乎缺乏旺盛活力和具体实质。从弗拉辛太太泛白的身影可以看出,尽管氛围中有一丝压抑,景色依然令人惊叹。这一天漫长又炎热,而现在所有的色彩都被抹去了,晚凉的空气轻轻地抚摸并合上了人们的眼帘。显然,圣约翰·赫斯特的几句哲思迷失了方向,久久地飘荡在空中,直到被一个哈欠所吞没,完完全全地消失了。大家活动活动腿脚,嘟囔着准备睡觉了。泛白的身影开始挪动起来了,随后逐渐地被拉长,最终消失了。而在几次踱步之后,圣约翰和弗拉辛先生也消失了,留下了三把椅子和三个沉默的背影。伴随着高高悬挂在桅杆上的灯光和天空中惨白的星光,依稀可以看清三人的身形,却辨认不出特征;即使是在这片黑暗之中,其他人的离开也会让他们彼此之间越发亲近,因为他们都在想着同一件事。在沉默了一阵后,海伦叹了口气,说道,“所以你们两人都很高兴吗?”
“我身上所有不好的东西,我一直忍受的事情——仅次于——”
似乎受到了空气的洗礼,她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都要真切和温柔。一个声音从不远处飘来,回答了她,“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