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 / 6页)
“我想你是太过严苛了,”海伦说。
蕾切尔打开了一扇门。
“酗酒——嗑药,”佩珀先生言简意赅却不怀好意地答道。“真是可悲啊,混得一塌糊涂,别人告诉我的。”
“与其说是房间,这儿更像是一个楼梯平台,”她说。实际上,这间房间与岸上封闭安静的房间完全不同。中央安了一张桌子,四周固定有椅子。热带的阳光刚好将挂毯晒褪成了蓝绿色。装饰着贝壳的镜子边框出自乘务员的巧手,在南部海洋上航行的时光漫长无聊,它倒显得古雅别致却不丑陋。壁炉架上装点了长着红色唇边好似独角兽犄角的螺旋状海贝,还盖了一块边缘垂着几颗小球的紫色长绒。有两扇敞开的窗户正对甲板,汽船在亚马逊的烈日下的炙烤时,穿过窗户的阳光将对面墙壁的挂画晒褪成了淡黄色,罗马斗兽场与逗弄西班牙猎犬的亚历珊德拉皇后两幅画几乎也分不清了。壁炉边的一对柳条椅引得人们想要凑到炉架前,点燃金色的刨木屑暖暖手。一盏巨大的灯悬在桌子上方——就是这种灯让文明之光闯过黑暗的田野来到了乡野间行者的手中。
“啊,天啊!——我认识他——好多年前的事了。”里德利说道。“他是那桩平底船事故里的英雄,你记得吗?他不按常理出牌。娶了个一个烟草商的年轻女儿。住在苏格兰的沼泽地区——再没听说过他过得怎么样了。”
“大家竟然都是佩珀先生的朋友,真是奇怪,”蕾切尔紧张地开口说道,现在的氛围十分尴尬,房间里很冷,而海伦又异常沉默。
“啊,人们总是能讲些昔日里的古怪故事,”她们听见里德利正重新坐回椅子里时这样说道。她们转头看向门廊,只见佩珀先生似乎突然松脱了衣服,成了一只生气勃勃的丑恶老猿。
这时整张桌子晃动了一下,舱外的光线变了方向。与此同时,刺耳的电铃响了一遍又一遍。
女人们用面纱裹住脑袋,走上了甲板。他们正沿着河流缓缓航行,经过了一艘艘驻船投下的阴影。伦敦是一团光,还盖着一只从上面耷拉下来的淡黄色顶棚。那里有着大剧院的灯光,有着长街的灯光,有着大广场的灯光,透着家庭的和乐融融,还有挂在空中的灯光。从未有黑暗能够降临到这些灯火之上,过去几百年里的黑暗也未曾做到。这座城镇竟能够在同一处地方永远燃烧着,这看上去很可怕;至少对于离开陆地去海上冒险的人来说是可怕的,在他们眼中,这座被圈起来的土丘永远地燃烧着,留下了磨灭不去的伤疤。从汽船的甲板上望去,这座伟大的城市看上去就是一个蜷缩着的胆小鬼,一动不动的守财奴。
“我肯定他脑袋里肯定有根筋搭错了。”佩珀先生说着摇了摇头。
两人并肩倚靠在栏杆上,海伦问,“你不冷吗?”蕾切尔回答说,“不冷……多美啊!”她顿了一秒接着说道。风景几不可见——有几根桅杆,在这儿有一片陆地的影子;那儿还有一串明亮的窗户。她们试着让自己迎风而立。
“他死了,”佩珀先生说。
“我猜,你是想当然地把他当作那种人了?”她的舅妈说。
“彼得学院的詹金森?”
“他就像这玩意,”蕾切尔说,开灯照亮了一条盆子里的鱼化石,并向她展示起来。
“你认识詹金森吧,安布罗斯?”佩珀先生在桌对面问道。
“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关于行星的理论?”里德利先生问道。
“刮起来了——刮起来了!”蕾切尔喘着气说,声音却顺着喉咙被风压了下去。一旁在风中挣扎的海伦却突然冒出一阵冲动,把长裙在膝盖周围一裹,双手抓着头发,向前冲去。可是这一阵陶醉的冲动渐渐地消逝了,风变得狂野阴冷起来。她们透过一道百叶窗的细缝朝里面看去,只见男人们在餐厅里抽着长长的雪茄;她们看见安布罗斯先生重重地瘫坐在椅子里,佩珀先生遍布皱纹的脸仿佛是由木头雕刻出来的。一阵粗放的大笑飘向她们,又立刻湮没在风中。在这间黄色灯光通明的屋子里,佩珀先生与安波罗斯先生显然是忘却了所有的骚动;他们身在剑桥,那时间大约是在一八七五年。
“他为杰勒贝的介绍依然占有一席之地呢,”佩珀先生继续说着,“这挺令人震惊的,看看教科书的变化。”
“他们是老朋友了,”海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说道。“现在,可有一个房间让我们坐坐?”
“那人确实有些真本事的。”里德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