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 / 4页)
“我相当赞同,”她说,“人很有趣,只是——”蕾切尔将手指插在书页间,疑惑地抬起头。
“我确实介怀,”她愤愤地说。“我做梦了。我睡不着。”
“只是我觉得你应该加以辨别,”她补充道。“和这种人——好吧,相当次等的人,就像达洛维夫妇那样的——亲密过甚,而且等到事后才发现,真是太遗憾了。”
蕾切尔解释道,大多数人迄今为止于她而言只是符号;但当他们和她说起话来时,他们就不再是符号了,而是变成——“我能一直听他们讲下去!”她高声说。随后她一跃而起,跑下了楼,在消失了一分钟后带着本厚厚的红皮书回来了。
“不,”蕾切尔说,突然直直地弹起,“我不会那么做。我会整日整夜地想,直到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名人录》”她说道,将书本摊在海伦膝上,翻动起书页。“这本书里能看到人们短暂的一生——比如说:‘罗兰·比尔爵士;1852年出生;父母来自莫法特;在拉格比上学;初入皇家工程师部队;1878年与T. 菲什威克之女结婚;1884-85年在贝专纳兰远征军服役(荣获嘉奖)。所属俱乐部:联合军,海军军事俱乐部。兴趣爱好:狂热的冰壶爱好者。’”
“噢,好吧,”她说,“他真是个蠢货,如果换做是我,我就不会再想这事了。”
她往甲板上一坐,靠在海伦脚边,继续翻动着书页,朗读出银行家、作家、牧师、水手、外科医生、法官、教授政治家、编辑、慈善家、商人以及女演员的人物小传;他们属于哪家俱乐部,他们住在哪里,他们玩些什么游戏,他们拥有多少亩土地。
“要想知道人是什么样子的真是难,”蕾切尔说道。海伦欣喜地发现她说起话来愈发自然了。“我猜我是被戏弄了。”
“佩珀先生。”蕾切尔讽刺地回道。
在海伦看来,这一点几乎无疑,不过她还是忍住不提,大声说道:
“你认识的男人不多吧?”她问道。
“一个人需要做些尝试。”
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又一次被吓坏了。海伦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对蕾切尔的成长教育知之甚少。从这方面来看,她猜,蕾切尔一直对于男女之间的关系都是一无所知的。出于她对女人而不是男人产生的羞怯,她并不打算简单地去解释这些关系是什么。所以她话锋一转,贬损起整件事情来。
她沉浸在这本书里了。
“我们谈了政治。他告诉我他在一些个地方为穷人们做的事情。我问了他各种各样的问题。他向我讲述了他的生活。前天,就在风暴过后,他来我房间见我。之后就发生了那件事,相当突然。他吻了我。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红了脸。“我本来是相当兴奋的,”她继续道。“可到后来我开始介怀了;就在——”她不说了,眼前再次出现了那个臃肿小个子男人的身影——“我吓坏了。”
与此同时,海伦绣着她的刺绣,思索起她们之前聊的事情。她得出结论:如果有可能的话,她非常愿意向她的外甥女展示该如何生活,或是告诉她该如何成为一个有理智的人。她认为,在这场政治与亲吻政治家的迷局中一定有什么事情出了问题,而一个年长者理该能帮上忙。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海伦说。在她倾听蕾切尔的故事时,她不得不极力克制自己颤动的嘴唇。骤然间,一切的事情都被倾吐而出,郑重其事地不带一丝戏谑。
海伦快要忍不住大声说出她对这个男人的看法了:他把自己的女儿养到二十四岁,可她几乎不知道男人渴求女人这档事,还被一个吻给吓坏了。她切实地担心起蕾切尔,她正令自己陷入无比可笑的境地。
“之前他们是挺不错的,”蕾切尔说。“他们相当有趣。”她试着回想起那个世界的画面,生动如理查德先前告诉她的那样,如同神经组织般的下水道,如患病皮肤疮口般的破房子。她回想起他的口号——团结——想象力,再次看见了她杯壁上碰起的泡泡,这时的他正在谈论金丝雀与姐妹、童年和他父亲,她小小的世界神奇地被放大了。
“《考珀书信》——那类东西。父亲还有姑妈拿来给我的。”
“然而不是所有人在你眼里是一样有趣的,对吧?”安布罗斯太太问。
“你看过书吗?”海伦试探性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