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1 / 2页)
“左边团长,右边政委。”
它是两套住宅,每套三室一厅,平房,砖地,天花板很高。门窗俱无,墙壁上空着好多个方方正正的大洞。站在门口,目光可以穿过几间房子直射屋后,仿佛进入一具躯壳。苏子昂钻进一间约摸十四平方米的屋子,估计是卧室,四下望望。六角形地砖因受潮而膨胀变形,下面顶出草来。阳光透过天花板缝隙落到他身上,便他觉得这道阳光很脏。他躲开它,一眼看见墙上涂画的东西,惊叫:“天爷!好大的气魄。”随即哈哈大笑。
“拣到什么哪?”周兴春捂着军帽跟过来。
墙壁上有一具用炭笔画的雄性生殖器,高约一米五,阔壮如房梁。作者在作画时显然十分沉着,把各个细节都夸张地展示出来,他似乎一点不怕半道上被人撞见。
“上次来还没有,”周兴春厌恶地斜视它,“这是团长的卧室。”
苏子昂从屋檐拐角,从树梢上空,能够看见现已消失了的通信线路。他从野草丛中踩过,草茎下面是混凝土场地。所有建筑物的门窗、自来水管、电线木梁,都被人坼走卖了。只剩下炸药才能对付的牢固墙身,下半截蔓延着厚厚的青苔。他被一个汽油桶绊了一交,随手一推,汽油桶从当中裂开,跟烂布一样无声无息,简直不敢相信它曾经是金属。他不知道下一脚将会踩着什么,只得把脚掌提高高的,悬在半空中凝定不动,透过草丛往下看,这时他品味到绝望的意境。
周兴春从后面拽住他:“你正站在水塔顶上!别动!原地后退。”
苏子昂才发觉脚掌落地后,地下面传出空洞的声音。自己怎么会走到耸立空中的水塔顶呢?
“跟着我走。”
周兴春沿着草色发亮的地方走,草下果然是石砌小径。他们一路而下,来到团部中心。两头水牛趴在大礼堂里嚼着身旁草堆,悠闲地望他们。外头还有十数只山羊,或卧或立,一概是撑足了的神情。原先团部大操场,被改成上好的秧田,肥水不泄,秧苗葱绿。周兴春告诉苏子昂;“营房一旦没人住,破损得非常快。这个团部价值两千多万,当地老百姓清楚得很,不租不买,反正谁也搬不走,迟早是他们的。圈个牛羊搞个恋爱什么的,没比这更好的地方了。你瞧那草窝子,全是男女打滚儿打出来的。”
“政委的卧室!”
“团长卧室!左边这套房正是团长宿舍。”
“那人搞错了,他以为这间就是政委卧室,才在这里画!”苏子昂坚持道。
周兴春揍他一下:“走吧你,逮不着这帮小流氓。”
“要命。二营就在这山头上,天天看见这破败景象,还有什么士气可言。”
“能封住战士眼睛吗?只有一个办法,再花几百万,把这里一切全部摧毁,埋掉。”
“当兵的来此转一圈,你半个月的政治教育全泡汤。”
“我知道。我既无法阻止他们转一圈,也不能不搞政治教育。我照样讲军人前途之类。”周兴春笑着,“老兄你乍到职,眼光新鲜,一下子就能看出消水火不容之处,我们早习惯了,样样都挺自然的喽。要是我下一道军令,在山头拉起铁丝网,不许任何官兵迈过一步,他们会怎样?会更想溜进来逛逛。喔,会一下子发觉有人要关他们禁闭,而不是把这个报废团部禁闭起来。再说,我粗略算了一下。四周全拉上铁丝网,要十万八万,等于本团的三年的训练费。办不到。”
苏子昂示意山坡上那幢房子:“团首长宿舍?瞻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