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外传 第二回 宝刀和柔情(第3 / 6页)
众人见他突似飞将军自天而降,无不骇然。苗人凤左手抓绳,身子自空向钟氏三兄弟扑去。三钟吓得魂飞天外,已无斗志,当即发足奔逃。他三人轻功虽高,终不及苗人凤拉着绳子飞荡迅速,给他伸出蒲扇大的手掌,一掷一抓,一抓一掷,将三兄弟先后投入火窟。总算三人武功均高,一入火窟,急忙逃出,但已烧得须眉尽焦,狼狈不堪。
那椅子本已倾侧,此时急向后倒,苗人凤伸手在椅背一按,人已跃起。他恼恨钟兆英狡诈,从半空中如大鹰般向他扑击下来。钟兆英吓得心惊胆战,大叫:“老大,老三!”兆文、兆能从旁来救。苗人凤双掌发力,左掌打在钟兆文肩头,右掌拍在钟兆能胸口。两人双双向外跌出。钟兆英几个翻身逃出厅门,苗人凤也已摔倒在地。
苗人凤瞧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大踏步从石后走出,低沉着嗓子喝道:“下流东西,都给我滚!”那五人吃了一惊,齐声喝道:“你是谁?”苗人凤生性不爱多话,挥了挥手,道:“一齐滚!”补锅匠性子最为暴躁,纵身跃起,双掌当胸击去,喝道:“你给我滚!”苗人凤左掌挥出,以硬力接他硬力,一推一挥,那补锅匠腾空直飞出去,摔在丈许之外,半天爬不起身。
三兄弟片刻间均为掌力震伤,见他如此神勇,那敢进来再斗?钟兆英瞥见店门旁堆满驴马的草料,心念一动,取出火摺晃着了,便在草料上一点。那麦秆干得透了,登时起火,顺风烧向店堂。客店中店伙客商见到火头,一阵大乱,纷纷奔出。三兄弟拿着判官笔在门口监视,叫道:“谁敢救那坏了腿的客人,老子打开他脑袋瓜子!”众人自逃性命不及,又有谁敢去救人?
那车夫笑道:“小姐,别哭啦。待会儿就有你乐的啦!”伸手去摸她脸,神色轻薄。
苗人凤见霎时之间风助火势,浓烟火舌卷进厅来,自己双腿不能行走,敌人又守在门口,暗道:“难道我一世英雄,今日竟活活烧死在这里不成?”转眼见南小姐已随众人逃出,心下略宽,火光中见屋角里放着一捆粗索,暗叫:“天可怜见!”爬着过去抖开绳索,在手臂上绕了十来圈。
四人一动上手,大厅中刀光笔影,登时斗得凶险异常。钟氏三兄弟轻功了得,三人分进合击,此来彼往,六枝判官笔宛如一人六臂所使。苗人凤使开刀法,攻拒削砍,丝毫不落下风。他想今日之斗务须猛下杀手,重伤他兄弟三人,否则自己与南小姐性命难以周全。只素知钟氏三兄弟安份守己,并无歹行劣迹,江湖上声名甚好,却不必取他们性命。眼见三兄弟的招数愈来愈紧,每一招都点打他上身大穴,只要稍一疏神,不但一世英名付于流水,连这娇艳温柔的南小姐也得落入敌手受苦。想到此处,刀招加沉,猛力砍削。三兄弟怕他力大刀利,不敢让兵刃给他宝刀碰到了,围攻的圈子渐渐放远。
脚夫、车夫等本已一败涂地,忽听得敌人中了毒针,无不喜出望外,远远围着,均不逼近,要待他毒发自毙。苗人凤一口气不敢吞吐,展开轻功,疾向脚夫赶去。那脚夫吓得魂飞魄散,舍命狂奔。苗人凤赶到他身后,右掌击去,正中背心,登时将他五脏震裂。此掌击出后脚下片刻不停,瞬息间追到车夫身前。那车夫挥动软鞭护身,只盼抵挡得十招八招,挨到他身上毒性发作。苗人凤那里与他拆什么招,蒲扇般大手伸出,抓住软鞭鞭梢,神力到处,一夺一挥,软鞭倒转过来,将他打得脑浆迸裂。
钟兆英见难以取胜,突然一声怪叫,身子斜扑,着地滚去,竟到苗人凤背后攻他下盘。这一着甚是险毒,苗人凤在椅上不能转动,敌人攻他背后椅脚,如何护守得着?钟兆英连攻数招,一笔横砸,喀的一声,将椅脚打断了一根。椅子一侧,苗人凤身子跟着倾侧。南小姐“啊”的一声,惊呼出来。苗人凤左手倏地探出,往钟兆英脸上抓去。钟兆英大惊,忙滚开相避,当当两响,他与钟兆能手中的判官笔已各有一枝为宝刀削断。钟兆文肩头剧痛,却给刀刃划了一道口子。苗人凤一刀同时攻逼三敌,这一招叫做“云龙三现”,乃胡家刀法中的精妙招数。
他正要提手,突听嗤嗤两声轻响,腿上微微一疼。蒋调侯跃开丈余,向前飞跑,叫道:“他中了我的绝门毒针,快缠住他。”苗人凤听到“绝门毒针”四字,口中“哦”了一声,暗道:“贵州蒋氏毒针天下闻名,今番中了他的诡计。”心知这暗器剧毒无比,当下深吸一口气,飞奔而前,顷刻间赶上蒋调侯,一把抓住,伸指在他胁下一戳,已闭住了他穴道,抛在地下。
钟氏三兄弟各展轻功跃开,三人互望一眼,脸上皆有惊骇之色。钟兆英道:“老大,挂了彩啦?”钟兆文道:“不碍事。”他见苗人凤椅子斜倾,坐得摇摇欲坠,心想如此良机,日后再难相逢,只忌惮他宝刀锋利,刀法精奇,抱拳说道:“兵刃上我三兄弟不是敌手,我们再领教你家拳招掌法。”这话儿说得冠冕堂皇,却不怀好意,乃要敌人自去其长。他三人此来乘人之危,乃仇杀拚命,并非比武较艺,苗人凤本来大可不必理会这番说话,但他艺高人胆大,一声冷笑,宝刀归鞘,点了点头,说道:“好!”
苗人凤隐身一块大石之后,察看动静。只听“调侯兄”道:“宝刀只一把,却有五个人想要,怎么办?”那脚夫道:“凭功夫分上下,胜者得刀,公平交易。”“调侯兄”向南小姐瞧了一眼,说道:“宝刀美人,都挺难得。”补锅匠道:“我不争宝刀,要了这姑娘就是啦。”店伴冷笑道:“也不见得有这么便宜事儿。武功第一的得宝刀,第二的得美人。”脚夫、车夫齐声道:“对,就这么着。”店伴向补锅匠道:“老兄,劳驾放开手,说不定在下功夫第二,这是我的老婆!”“调侯兄”笑道:“正是!”转头厉声向南小姐道:“你敢再嚷一声,先斩你一刀再说!”补锅匠放开了手。南小姐伏在父亲尸身之上,抽抽噎噎的哭泣。
钟氏兄弟眼见烟火围门,这个当世无敌的苗人凤势必葬身火窟,三人心中大喜,相视而笑。
驰出二十余里,忽听西面山谷中一个女子声音惨呼:“救命!救命!”正是南小姐的声音。苗人凤心想:“这些恶贼夺了刀还想害人,这可不能不管。”一跃下马,展开轻身功夫循声赶去,转过两个弯,只见雪地里殷红一片,南仁通身首异处,死在当地。那“冷月宝刀”横在他身畔,五个人谁也不敢伸手先拿。南小姐却给补锅匠抓住了双手,挣扎不得。
南小姐当危急时夺门而出,此时却想起苗人凤尚在店内,他为相救自己而受伤丧生,不禁大为难受,珠泪盈眶,正自难忍,猛听得店堂内一声大喝,一条绳索从火焰中窜将出来,一端已卷住门外那株大银杏的树干。接着绳子一荡,苗人凤又高又瘦的身躯已飞了出来。
次日绝早起来,见南仁通已然起行,补锅匠等固然都已不在店内,连那店伴也已离去。一问之下,这人果然是昨天傍晚才到的恶客,给了十两银子,要乔装店伴。苗人凤暗暗叹息:“常言道:谩藏诲盗,果然不错。”结了店帐,上马便行。
那“调侯兄”知道难敌,说道:“佩服,佩服,这宝刀该归阁下。”一面说一面俯身拾起宝刀,双手递过。苗人凤道:“我不要,你还给原主!”那“调侯兄”一怔,心想:“世上那有这样的好人?”一抬头,见他脸如金纸,神威凛凛,突然想起,说道:“原来是金面佛苗大侠?”苗人凤点了点头。“调侯兄”道:“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栽在苗大侠手里,还有什么话说?”又将宝刀递上,说道:“小人蒋调侯,三生有幸,得逢当世大侠,这宝刀请苗大侠处置吧!”苗人凤最不喜别人啰唆,心想拿过之后再交给南小姐便是,伸手握住刀柄。
三兄弟抛下判官笔,蹦跳窜跃,攻了上来。三人每一步都是跳跃,竟无一步踏行。
那车夫从腰间取出一根软鞭,脚夫横过扁担,左右扑上。苗人凤知五人都是劲敌,联手攻来,一时之间不易取胜,因此一出手就是狠招,侧身避过软鞭,右手疾伸,已抓住扁担一端,运力挥抖,喀喇一响,枣木扁担断成两截,左脚飞出,将那车夫踢了一个筋斗。那脚夫欲待退开,苗人凤长臂伸处,已抓住他后领,大喝一声,奋力掷出,那脚夫犹似风筝断线,竟跌出数丈之外,腾的一响,结结实实的摔入雪地。两人受伤摔倒,一时爬不起身。
苗人凤的掌法何等威猛,一经施展,三兄弟欺不近八尺以内,也是钟门武功卓然成家,否则单是给他掌力一震,已受重伤。钟兆英人最机灵,见他椅脚断了一只,已难坐稳,心想依样葫芦,再打断一只椅脚,非教他摔倒不可,当下又使出地堂拳法,滚向苗人凤椅后,猛地右腿横扫,喀喇一响,果然又将椅脚踢断了一只。
其余四人见他如此神勇,无不骇然,过了半晌,不约而同的问道:“你是谁?”苗人凤又挥了挥手,这次连“滚”字也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