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外传 第十二回 古怪的盗党(第2 / 13页)
那姓聂的这时再也不敢轻慢,剑走轻灵,身手便捷。胡斐所使兵刃全不顺手,兼之有意眩人耳目,招招依着那姓褚老者的武功法门而使,更加多了一层拘束,但见敌人长剑施展开来,寒光闪闪,剑法实非凡俗。他舞挡拆架,心下寻思:“这十六人看来都是硬手,若一拥而上,我和二妹纵能脱身,徐铮一家四口必定糟糕,只有打败了这人,挤兑得他们不能动手,方是上策。”突见对手长剑下沉,暗叫不妙,待想如何变招,当的一声,雷震挡的一端已让利剑削去。
马春花刚叫了一声“程姑娘”,突然砰的一声大响,石屋的板门给什么巨物力撞,屋顶泥灰扑簌簌直落。好在板门坚厚,门闩粗大,没给撞开。
姓褚的老者只瞧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但见胡斐所使的招数,竟是他师父亲授的“六十四路轰天雷震挡法”,一模一样,全无二致。他那姓上官的师弟更加诧异,明明听得胡斐连雷震挡的名字也不识,使出来的挡法,却和师哥全然相同。他二人那想得到胡斐武功根柢既好,人又聪明,瞧了那姓褚老者与徐铮打斗,早将招数记在心中。何况他所使招数虽然形似,其中用劲和变化的诸般法门,却绝不相干。
那姓聂的手中虽有利剑,竟给他攻得连连倒退,猛地里“啊”的一声大叫,两人同时向后跃开。只见胡斐身前晶光闪耀,那口宝剑已到了他手里。
马春花道:“那自然是冲着飞马镖局。这位大哥贵姓?请恕小妹眼拙。”胡斐伸手撕下唇上黏着的胡子,笑道:“马姑娘,你不认得我了么?”马春花望着他那张壮健之中微带稚气的脸,看来年纪甚轻,却想不起曾在那里见过。
姓上官的大盗先听他说闪电锥,不由得一惊,但瞧了他几路锥法,横戳直刺,全不是那一回事,这才放心,大声笑道:“这算那一门子的闪电锥?”胡斐道:“你学的不对,我的才对。”说着连刺急戳。其实他除单刀之外,什么兵器都不会使,这闪电锥只装模作样,摆个门面,所用作攻守者全在一只左手,近身而搏,左手勾打锁拿,当真是“一寸短,一寸险”。
胡斐笑道:“商少爷,请你去放了阿斐,别再难为他了。”马春花一怔,樱口微张,却无话说。胡斐又道:“阿斐给你吊着,多可怜的,你先去放了他,好不好?”
姓聂的一怔,心想这话倒也有理。突然当的又是一响,胡斐竟将半截挡柄砸到他剑锋上去,手中只余下尺来长的一小截,又听他叫道:“会使雷震挡,不使闪电锥,武功不免稀松平常。”说着将一小截挡柄递出,便如破甲锥般使了出来。
那人大出意外,只道胡斐纵不毁剑,也必取去,要知如此利刃,当世罕见,有此宝剑,平添了一倍功夫,武林中人有谁不爱?何况他如此有礼,忙伸双手接过,躬身道:“多谢,多谢!”惶恐之中,掩不住满脸喜出望外之情。
回头向屋中一望,见屋角砌着一只石灶,心念一动,拿起灶上铁锅,右手握住锅耳,左手拿了锅盖,突然从窗孔中探身出去,向东瞧了一会,又向西瞧了一会。这么一来,他上半身尽已露在敌人暗器的袭击之下,但那铁锅和锅盖便似两面盾牌,护住了左右。只听得叮叮当当、的的笃笃一阵响,他缩身进窗,哈哈大笑。只见锅盖上钉着四五件暗器,铁锅中却又抄着五六件,什么铁莲子、袖箭、飞锥、丧门钉等都有。那锅口已缺了一大块,却是给一块飞蝗石打的。
胡斐心想此人倒真是个情种,宁可剑入敌手也不愿剑毁,不再嬉笑,双手横捧宝剑,送到他身前,躬身说道:“小弟无礼,多有得罪。这里赔礼了!”神态谦恭。
胡斐说道:“前后左右,一共是二十一人。我没瞧见徐兄和两个孩子,推想起来,尚有二人分身对付徐兄,有两人抱着孩子,对方共是二十五人了。”程灵素道:“二十五人若是平庸之辈,自不足为患,可是这一批⋯⋯”胡斐道:“二妹,你可知那使雷震挡的是什么来头?”
胡斐道:“我瞧这口好剑,未必一砸便断。”说着又将大石一举。那姓聂的叫道:“尊驾倘若喜欢,拿去便是,别损伤了宝物。”
当年胡斐在商家堡给商宝震吊打,甚为惨酷,马春花瞧得不忍,恳求释放。商宝震对她钟情,虽恼恨胡斐,却也允其所请,但要握一握她的手为酬,马春花也就答允。虽其时胡斐已自脱捆缚,但马春花为他求情之言却句句听得明白,当时小小的心灵之中,便存着一份深深感激,直到此刻,这份感激仍没消减半分。而这个姑娘,又是自己曾暗中仰慕而她并不知情的。为了报答当年那两句求情之言,他便送了自己性命,也所甘愿。今日身处险地,心中反而高兴,只因当年受苦最深之时,曾有一位姑娘出言为他求情,到这时候,自己竟能在这位姑娘危难之际来尽心报答。
胡斐叫道:“好,你毁了褚大爷的成名兵刃,太不够朋友啦!”
马春花听了那两句话,飞霞扑面,叫道:“啊,你是阿斐,商家堡中的阿斐!”顿了一顿,又道:“你是胡大侠胡一刀的公子,胡斐胡兄弟。”胡斐微笑着点了点头,但听她提到自己父亲,想起了幼年之事,心中不禁一酸。
盗众眼见胡斐举止邪门,本来心中均自嘀咕,忽见那姓聂的得利,齐声欢呼。姓聂的精神一振,步步进逼。胡斐从褚姓老者那里学得的几招挡法,堪堪已经用完,心想再打下去马脚便露,见雷震挡给削去一端,心念一动,回挡斜砸,敌人长剑圈转,当的一声响,另一端也削去了。
马春花道:“胡兄弟你⋯⋯你⋯⋯须得救我那两个孩子。”胡斐道:“小弟自当竭力。”略一侧身,道:“这是小弟的结义妹子,程灵素姑娘。”
程灵素道:“我听师父说起过有这么一路外门兵器,说道擅使雷震挡、闪电锥的,是塞北白家堡一派。可是那使宝剑的这人,剑术明明是浙东的祁家剑。两个塞北,一个浙东,嗯,大哥,你听出了他们的口音么?”
纵是天下最锋利的利剑,用大石砸在它平板的剑身上,也非一砸即断不可。那姓聂的对这口宝剑爱如性命,见了这般惨状,登时吓得脸色苍白,颤声叫道:“老兄请住手⋯⋯在下认输便是了。”
马春花接口道:“是啊,有的是广东口音,还有湖南、湖北的,也有山东、山西的。”程灵素道:“天下决没这么一群盗伙,会合了四面八方这许多好手,来抢劫区区九千两银子。”马春花听到“区区九千两银子”一句话,脸上微微一红。飞马镖局开设以来,的确从没承保过这样一枝小镖。
胡斐左膝跪倒,从大道旁抓起一块二十来斤的大石,右手持剑,剑尖抵地,剑身横斜,左手高举大石,笑道:“这口宝剑锋利得紧,我来砸它几下,瞧是砸得断,砸不断?”说著作势便要将大石往剑身上砸去。
胡斐道:“咱们须得先查明敌人的来意,到底是冲着咱兄妹而来呢,还是冲着马姑娘而来。”他初时见了敌人这般声势,只道定是田归农一路,但盗伙的所作所为,却处处针对着徐铮、马春花夫妇,显然跟苗人凤、田归农一事全然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