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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狐外传 第九回 毒手药王(第3 / 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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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村女见他功夫做得妥善,点头微笑,表示满意,说道:“很好,再去挑一担浇了。”胡斐站直身子,温言道:“我朋友等得心焦了,等我从药王庄回来,再帮你浇花,好么?”那村女道:“你还是在这儿浇花的好。我见你人不错,才要你挑粪呢。”

胡斐也不问谁还没来,等候什么,记着不离开她三步的约言,便提了另一只竹箩,也钻进草丛,挨在她身旁。仰头向天,见月轮西斜,已过夜半。树林中虫声此起彼伏,偶然也听到一二声枭鸣。程灵素吹熄灯笼,递给他一粒药丸,低声道:“含在口里,别吞下!”胡斐看也不看便放入嘴中,但觉味道极苦。

钟兆文本是向西北而行,久等胡斐不来,不耐烦了,回头寻来,听那村女如此说,烦躁之意尽去,低声笑道:“小兄弟,真有你的,又免得做哥哥的多走冤枉路。”胡斐却心生怀疑:“倘若药王庄是在东北方,那么直截了当的指点便是,为什么说‘还是向东北方去的好’?”不愿向村女再问,引马向东北方而去。

胡斐听她说了这两个字,便没下文,不便就提求医之事,见她脚步轻盈,在前不疾不徐的走着,虽不是施展轻功,但没过多少时光已走了六七里路,瞧方向是走向正东,不是去药王庄的道路,忽又想到一事,说道:“我还想请问一件事,刚才我和钟大哥去药王庄,你说还是向东北方去的好,故意叫我们绕道多走了二十几里路。这其中的用意,我一直没能明白。”

那村女道:“且慢。”胡斐回过头来,只怕她还要啰唆什么,甚感不耐。那村女拔起两棵蓝花,向他掷去,说道:“你说这花好看,就送你两棵。”胡斐伸手接住,说道:“多谢!”顺手放在怀内。那村女道:“他姓钟,你姓什么?”胡斐道:“我姓胡。”那村女点头道:“你们要去药王庄,还是向东北方去的好。”

程灵素道:“你真正想问我的,还不是这件事。我猜你是想问:药王庄明明是在西北,咱们怎么向东走?”胡斐笑道:“你既猜到了,那我一并请问便是。”程灵素道:“咱们所以不朝药王庄走,因为并不是去药王庄。”这一下,胡斐又是始料所不及,“啊”了一声。

那村女脸一沉,说道:“你帮我浇花,原来是为了要我指点途径,是不是?”胡斐心想:“我确是盼你指点道路,但帮你浇花,却纯是为了怜你瘦弱,这时再开口相求,反而变成有意的施恩市惠了。”忽然想起那日捉了铁蝎子和小祝融二人去交给袁紫衣,她曾说:“这叫做市恩,最坏的家伙才是如此。”心中禁不住微感甜意,当即一笑,说道:“这些花真好看!”走向柳树旁解缰牵马。

两人上马又行,天色渐黑,更觉前途凶险重重。又行一程,见路旁草木稀疏,越行草木越少,到后来地下光溜溜一片,竟然寸草不生,大树小树更没一棵。胡斐心下起疑,勒马说道:“钟大哥,你瞧,这里好生古怪。”钟兆文也已瞧出不对,道:“就算有人铲净刨绝,也必留下草根痕迹,我看⋯⋯”沉吟片刻,低声道:“药王庄定在左近,想是他在土中下了剧毒,以致连草也没一根。”

胡斐道:“我来挑!”接过扁担,一放上肩头,几有一百二三十斤。两只竹箩轻重悬殊,一只甚重,一只却颇轻,挑来很不方便,他把较轻的竹箩放得离肩头远些,扁担两头便可大致平衡。只见钟兆文兀自伏在桌上,呼呼大睡,经过他身旁便闻到一股浓烈酒气。

忽见右侧有两人俯身湖边,似在喝水。胡斐勒马想要问路,见两人始终不动,心知有异,跳下马去,叫道:“劳驾!”两人仍然不动。钟兆文伸手一扳一人肩头,那人仰天翻倒,但见他双眼翻白,早死去多时,脸上满是深黑色斑点,肌肉扭曲,甚为可怖,再瞧另一人也是如此。钟兆文道:“中毒死的。”胡斐点点头,见两名死者身上都带着兵刃,说道:“毒手药王的对头?”钟兆文也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茅舍,程灵素将门带上,在前引路。胡斐道:“灵姑娘,我问你一件事,成不成?”程灵素道:“成啊,就怕我答不上。”胡斐道:“你如答不出,天下就没第二个人答得出了。钟大哥滴水没入口,怎地会醉成这样?”程灵素轻轻一笑,道:“就因他滴水不肯入口,才吃了亏。”胡斐道:“这个我就不懂了。钟大哥是老江湖,鄂北鬼见愁钟氏三雄,在武林中也算颇有名声。我却是个见识浅陋之人,那知道他处处小心,反而⋯⋯”说到这里,住口不说了。

胡斐从怀中取出蓝花,见花光娇艳,不忍便此丢弃,说道:“小小两棵花儿,想来也没大碍!”仍放回怀中,纵马向西。钟兆文在后叫道:“喂,还是小心些好。”胡斐含糊答应,催马前行。暮霭苍茫中,阵阵归鸦从头顶越过。

程灵素又道:“白天我要你浇花,一来是试试你,二来是要你耽搁些时光,后来再叫你绕道多走二十几里,也是为了要你多耗时刻,这样便能在天黑之后再到药王庄外。只因药王庄外所种的血矮栗,一到天黑,毒性便小,我给你的蓝花才克得它住。”

那村女点点头,正待说话,只见钟兆文骑了马奔回,大声叫道:“兄弟,这时候还不走吗?”胡斐道:“是了,来啦!”转眼望着村女,目光中含有祈求之意。

胡斐听了钦服无已,万想不到用毒使药,竟有这许多学问,这貌不惊人的小姑娘用心深至,更非常人所及,当下说到在洞庭湖畔见到的两名死者。程灵素听说两名死者脸上满是黑点,肌肉扭曲,哼了一声,道:“这种鬼蝙蝠的毒无药可治。他们什么也不顾了。”胡斐心想:“‘鬼蝙蝠’是什么毒,反正她说了我也不懂。一意听她吩咐行事便了,做人听话便不吃亏。多说多问,徒然显得自己一无是处。”便不再询问,跟在她身后一路向东。

胡斐听她言语奇怪,心想反正已经耽搁了,也不争在这一刻时光,加快手脚,急急忙忙的又去挑了一担粪水,将地里的蓝花尽数浇了。虽急于赶路,仍小心翼翼,没把粪水淋到花叶。这时夕阳已落到山浚,金光反照,射在一大片蓝花之上,辉煌灿烂,甚是华美。胡斐忍不住赞道:“这些花当真好看!”他浇了两担粪,对这些蓝花已略生感情,赞美的语气颇为真诚。

又走了五六里路,进了一座黑黝黝的树林。程灵素低声道:“到了。他们还没来,咱们在这林子中等候,你把这只竹箩放在那株树下。”说着向一株大树一指。胡斐依言提了那只份量甚重的竹箩过去放好。程灵素走到离大树八九丈处的一丛长草旁,道:“这只竹箩给我提过来。”随即拨开长草,钻进了草丛。

程灵素道:“你说好了!他处处小心,反而着了我道儿,是不是?处处小心提防便有用了吗?只有像你这般,才会太平无事。”胡斐道:“我怎么啊?”程灵素笑道:“叫你挑粪便挑粪,叫你吃饭便吃饭。这般听话,人家怎会忍心害你?”胡斐笑道:“原来做人要听话才好。可是你整人的法儿也太巧妙了些,我还是摸不着头脑。”

钟兆文骂道:“这丫头真可恶,不肯指路也罢了,却教咱们大走错路。回去要好好教训她一顿。”胡斐也好生奇怪,自忖并没得罪了她,何以作弄自己,说道:“钟大哥,这乡下姑娘定和药王庄有甚干连。”钟兆文道:“嗯,你瞧出什么端倪没有?”胡斐道:“她一双眼珠子炯炯有神,说话的神态,也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钟兆文一惊,道:“不错!她给你的那两棵花,还是快些抛了。”

程灵素道:“好,我教你个乖。厅上有盆小小白花,你瞧见了么?”胡斐当时没留意,这时一加回想,果然记得窗口一张小几上放着一盆小朵儿白花。程灵素道:“这盆花叫做醍醐香,花香醉人,极是厉害,闻得稍久,便跟饮了烈酒一般无异。我在汤里、茶里都放了解药。谁教他不喝啊?”

两人一阵急驰,奔出八九里,前面浩淼大湖,已无去路,只一条小路通向西方。

胡斐这才恍然,不禁对这位姑娘大为敬畏,暗想自来只听说有人在饮食之中下毒,那知她下毒的方法却高明得多,对方不吃不喝反而会中毒。程灵素道:“待会回去我便给他解药,不用耽心。”胡斐心中一动:“这姑娘既擅用药物,说不定能治苗大侠的伤目,那便不须去求什么毒手药王了。”问道:“灵姑娘,你知道解治断肠草毒性的法子吗?”程灵素道:“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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