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外传 第八回 江湖风波恶(第2 / 7页)
胡斐心想:“他二人饿了一晚,此时必要打尖,倘若他们只买些馒头点心,便穿镇而去,就不易追寻了。”在镇口的山货店里买了一件蓑衣、一顶斗笠,穿戴起来,将大半张脸遮住了,走到镇上几家饭店和骡马行去探视。
胡斐见火势猛烈,转眼便要成灾,料想苗人凤必可支持得一时,倒是先救火要紧,抛下单刀奔进厨房,见灶旁并列着三只七石缸,缸中都贮着清水,伸臂抱住了一只,喝一声:“起!”一只装了五六百斤水的大缸竟给他抱了起来。饶是他此时功力已臻一流好手之境,也不禁脚步蹒跚。他不敢透气,奋力将水缸抱到卧室外,连缸带水,一并掷了进去。火头给这缸水一浇,登时小了,但兀自未熄。
整夜大雨之后遍地泥泞,这一男一女足印清晰,跟随毫不费力,见两对足印始终避开道路,在草丛间曲曲折折穿行。跟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一个小市镇,镇外足迹杂沓,再也分不清楚了。
跟着二人走了五六里路,来到孤另另的一所小屋之前,只见刘鹤真打个手势,命妻子藏身树后,走上几步,朗声道:“金面佛苗大侠在家么?有朋友远道来访。”
那人这时已明白苗人凤眼睛虽瞎,自己可奈何他不得,又知守在门口那人也是个厉害脚色,自己困入小屋,岂不是变成了瓮中之鳖?突然挥刀向苗人凤猛砍,乘他侧身避让,闪身进了卧室。他晃亮火摺,点燃床上纱帐,从窗中窜出,上了屋顶。
胡斐心道:“原来他们先前的受伤全是假装,不但瞒过了钟氏兄弟,连我也给瞒过了。”他跃出窗户,跟随在后,见刘鹤真腋下挟着个长长包裹,不知包着什么东西。他轻身功夫比刘鹤真高明得多,悄悄跟随,刘氏夫妇毫不知觉。
纱帐着火极快,转瞬之间,已浓烟满屋。
直到傍晚,刘鹤真夫妇始终没再露面。胡斐心想:“前辈做事当真仔细,他们定要待天黑透了才启程。”一面监视,心中又自焦急:“不知袁姑娘会不会回去湘妃庙找我?”待到二更天时,望见刘鹤真夫妇从那民居中出来,疾奔出镇,脚步迅捷,显然身上并未受伤。
刘鹤真拱手行礼,走进屋中。胡斐待两人进屋,悄悄绕到左边窗户下偷瞧。苗人凤问道:“另外两位不进来么?”刘鹤真心道:“那里还有两位?”口中含糊答应。
那女孩睡在苗人凤怀中,转了过身,问道:“爹,什么声音?是老狼来了么?”苗人凤道:“不是老狼,只是四只小耗子。”听到兵刃劈风之声袭向头顶,中间夹着锁链扭动的声音,知是三节棍、链子枪一类武器,怕兵刃拐弯,右手倏地伸出,抓住三节棍的棍头一抖,那人“啊”的一声,手臂酸麻,三节棍已然脱手。苗人凤顺手挥出,啪的一响,击中他腰眼。那人立时闭气,晕了过去。
只听苗人凤道:“请进吧!”屋中点起灯火,呀的一声,木门打开。胡斐伏在一株栗树之后,但见一个极高极瘦的人影站在门框之间,头顶几要碰到门框,右手执着一只烛台。
其余三人两个使刀,一人使一条铁鞭,默不作声的分从三面攻上。他们知苗人凤视力已失,全凭听觉辨敌,便不敢稍有声响。
胡斐大是惊奇:“怎么那信是钟氏兄弟的?他们却何以又要拦阻?”
钟兆文在门外叫道:“苗大侠,我三兄弟是来找你比武较量,但此时决不乘人之危,你放心便是。”钟兆英见窗中透出火光,叫道:“起火,起火!”钟兆能叫道:“贼子如此卑鄙。大哥,二哥,咱们先救火要紧。”三兄弟跃上屋顶。
他低头从斗笠下斜眼看去,见话声是从一家民居中发出,心想:“他夫妇怕敌人跟踪,是以不敢住店。”又想:“瞧他们这等严加防备的模样,只怕除了钟氏兄弟,尚有极厉害的对头。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索性暗中保护,务必让他们将书信送到苗大侠手中。”回头不到七八家门面,正是一家小客店,便要一间房住了,一直注视刘鹤真借住的那家人家。
胡斐知钟氏兄弟武功了得,非适才四人可比,苗人凤本事再强,总是双目不能见物,怀中又抱着女儿,定难抵敌,须得自己出手助他打发,大声喝道:“无耻奸徒,不许进来!”
瞧了几家都不见影踪,这市镇不大,转眼便到镇头,正要回身去买饭吃,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大嫂,有针线请相借一使。”正是刘鹤真之妻的声音。
那女孩道:“爹,好热!”苗人凤推开桌子,右足踢出,门板向外飞出四五丈。他抱着女孩踏出大门,向屋顶上的钟氏兄弟招招手,说道:“下来动手便是。”他怕惊吓了女儿,虽对敌人说话,仍低声细气。心中不自禁想到:八年之前,也是与钟氏三雄对敌,也是屋中起火,也是自己身上有伤,只是陪着自己的却不是女儿,而是后来成为自己妻子的姑娘。不,她没陪,是在危急之际先逃出去了⋯⋯
那女孩道:“爹,耗子会咬人么?”苗人凤道:“耗子想偷偷摸摸的来咬人,不过见到老猫,耗子便只好逃走了。”那女孩道:“什么声音响?是刮大风吗?爹,是不是要下雨了?”苗人凤道:“是啊!待会儿还要打雷呢!”那女孩道:“雷公菩萨只打恶人,不打好人,是不是?”苗人凤道:“是啊!雷公菩萨喜欢乖女孩儿。”苗人凤左手护抱女儿,右手拆解三般兵刃,口中和女儿一问一答,竟没将身旁三个敌人放在心上。
刘鹤真道:“小人姓钟,奉鄂北鬼见愁钟氏兄弟之命,有要函一通送交苗大侠。”
那三人连出狠招,都给苗人凤伸右手抢攻化解。一个使刀的害怕起来,叫道:“风紧,扯呼!”转身出外,冲到门边时,胡斐左腿扫出,将他踢倒在地,顺手夺过了他手中单刀。
稍过片刻,只听屋中一人说道:“是那一位朋友?”话声并不十分响亮,胡斐听在耳中只觉又苍凉,又醇厚。
苗人凤道:“乖宝贝,你听,要打雷啦!”一拳击出,正中那使铁鞭的下颚,砰的一声,这人飞了起来,越过胡斐头顶,摔入了院子。另一个使刀的武功最强,手脚滑溜,苗人凤连发两拳,竟都给他避开。苗人凤生怕惊吓了女儿,坐在椅上,并不起身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