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外传 第十回 七心海棠(第2 / 5页)
胡斐道:“那你师父该当出来辩个明白啊。”程灵素叹道:“这种事也辩不胜辩⋯⋯”说到这里,已将胡斐五只手指推拿敷药完毕,站起身来,道:“咱们今晚还有两件事要办,若不是⋯⋯”说到这里突然住口,微微一笑。
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
她从竹箩中取出三大丛蓝花,分给胡斐和那汉子每人一丛,与胡斐二人跃过血矮栗。那汉子不会武功,从树丛间挤了进去。到了铁铸的圆屋外面,程灵素叫道:“二师哥,三师姊,开不开门?”连问三声,圆屋中寂无声息。
这次轮到胡斐一怔,问道:“你说什么?”王铁匠哈哈一笑,道:“胡爷,王铁匠又不是傻子,难道我还瞧不出么?程姑娘人既聪明,心眼儿又好,这份本事更加不用提啦。人家对你一片真心,这一辈子你可得多听她话。”说着哈哈大笑。胡斐听他话中有因,却不便多说,只得含糊答应,说道:“再见啦。”
那汉子跟着二人,一言不发。程灵素折而向北,四更过后,到了药王庄外。
王铁匠道:“胡爷,再见,再见!”收拾了风箱家生,挑在肩头便走。他走出几步,突然放开嗓子,唱起洞庭湖边的情歌来。只听他唱道:
程灵素在前领路,却是向西南方而行,走了三里模样,来到一座小屋之前,叫道:“王大叔,走吧!”屋门打开,出来一个汉子,全身黑漆漆地,挑着一副担子。胡斐心想:“又有奇事出来啦!”有了前车之鉴,那里还敢多问,紧紧跟在程灵素身后,当真不离开她身边三步。程灵素回眸一笑,意示嘉许。
只见程灵素取出一把小小团扇,轻煽烛火,蜡烛上冒出的轻烟尽数从岩孔中钻了进去,胡斐再也忍耐不住,霍地站起,说道:“灵姑娘,你那师兄师姊,与你当真有不可解的怨仇么?”程灵素道:“没有呀。”胡斐道:“你师父传下遗命,要你清理门户,是不是?”程灵素道:“眼下还没到这个地步。”胡斐道:“那⋯⋯那⋯⋯”心中激动,不知如何措辞,一时说不下去了。
姜铁山始终不还手,咬着牙任他殴击。
瞧了这般情景,胡斐对程灵素的手段更是敬畏,但想到铁屋中人给毒烟这么一薰,那里还有生路?不禁心生怜悯:“这淡淡轻烟本已极难知觉,便算及时发见,堵上气孔,最后还是要窒息而死,只差在死得迟早而已。难道我眼看着她干这等绝户灭门的毒辣行迳,竟不加阻止么?”
胡斐从那王铁匠的骂声听来,知他曾受姜铁山夫妇极大的欺压,今日程灵素伸张公道,让他出了这口恶气,倒也算大快人心。王铁匠打断三根硬柴,见姜铁山满脸是血,却咬着牙齿一声不哼,他生性良善,觉得气也出了,虽当年自己受他父子殴打远惨于此,也就不为已甚,将硬柴往地下一抛,躬身向程灵素抱拳道:“程姑娘,今日你帮我出了这口恶气,小人难以报答。”
蜡烛点着后,散出极淡的轻烟,随着微风,袅袅从洞中钻了进去。
“小妹子待情郎--恩情深,
胡斐抓起慕容景岳,放入竹箩,将竹箩搭上扁担,放上肩头挑起。
你莫负了妹子--一段情,
胡斐接口道:“若不是我不听话,这两件事就易办得很,现下不免要大费手脚。”程灵素笑道:“你知道就好啦,走吧!”胡斐指着躺在地下的慕容景岳道:“又要请君入箩?”程灵素笑道:“劳您的大驾。”
你见了她面时--要待她好,
程灵素道:“王大叔不必多礼。”转头向薛鹊道:“三师姊,请你们把田地还了给王大叔,冲着小妹面子,以后也别找他报仇,好不好?”薛鹊低沉着嗓子道:“我们这辈子永不踏进湖南省境了。再说,这种人也不会教我们念念不忘。”程灵素道:“好,就这样。王大叔,你先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程灵素见铁屋的缝隙已封了十之八九,屋中人已没法出来,向胡斐招招手。两人向东越过血矮栗,向西北走了数十丈,只见遍地都是大岩石。程灵素数着脚步,北行几步,又向西几步,轻声道:“是了!”点灯笼一照,见两块大岩石之间有个碗口大小的洞穴,洞上又用一块岩石凌空搁着。程灵素低声道:“这是他们的通气孔。”取出那半截蜡烛点燃了,放在洞口,与胡斐站得远远地瞧着。
王铁匠满脸喜色,拾起折在地下的半截硬柴,说道:“你这狗日的当年打得老子多惨!这半截带血硬柴,老子要当宝贝般的藏起来。”又向程灵素和胡斐行了一礼,转身出去。胡斐见到这张朴实淳厚的脸上充满着小孩子一般的喜色,心中一动,记起佛山镇北帝庙中的惨剧。那日恶霸凤天南给自己制住,对钟阿四的责骂无辞可对,但自己只离得片刻,钟阿四全家便尸横殿堂。姜铁山夫妇的奸诈凶残不在凤天南之下,未必会信守诺言,只怕程灵素一去,立时会对王铁匠痛下毒手。他追到门口,叫道:“王大叔,跟你说句话。”王铁匠站定脚步,回头瞧着他。胡斐道:“王大叔,这姜家夫妻不是好人。你赶紧卖了田地,别在这里再耽。他们手段毒辣得紧。”
程灵素向那汉子点点头。那汉子放下担子,担子一端是个风箱。他拉动风箱,烧红炭火,熔起铁来,敢情是个铁匠。胡斐看得大奇。又过片刻,只见那汉子将烧红的铁汁浇在圆屋之上,摸着屋上的缝隙,一条条的浇去,竟是将铁屋上启闭门窗的通路一一封住。料来姜铁山和薛鹊便在屋中,想是忌惮程灵素厉害,竟不敢出来阻挡。
王铁匠一怔,很舍不得这住了几十年的家乡,道:“他们答应了永不踏进湖南省境。”胡斐道:“这种人的说话,也信得过么?”王铁匠恍然明白,连说:“对,对!我明儿便走!”他跨出铁门,转头又问:“你贵姓?”胡斐道:“我姓胡。”王铁匠道:“好,胡爷,咱们再见了,你这一辈子可得好好待程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