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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狐外传 第一回 大雨商家堡(第5 / 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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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行空见银车出去一辆,心里就发一阵疼,只见一辆骡车赶到庭前,车夫拉转骡子的头朝向门外,田归农扶着娘子便要上车。只要骡车一行,马行空就身败名裂,倾家荡产,一世辛苦付于流水了。他颤巍巍的站起,突然纵起,叫道:“我跟你拚了!”双手犹如铁钩,猛往田归农脸上抓去。那美妇看得害怕,吓得大声惊叫。田归农侧身出掌,击向他肩头。马行空倘若未受重伤,这一掌自然打他不着,但此时全身筋骨不听使唤,眼见掌到,竟不能闪避,砰的一声,身子飞起,向院子中跌了出去。

那少女道:“什么玩意?自然是练镖了。这人的准头算是挺不错了。”那汉子道:“难道练镖我也不懂?可是木牌上干么写了什么胡一刀、苗人凤?”那少女道:“这就有点邪门。你不懂,我怎么就懂了?咱们问爹爹去。”

商宝震和徐铮见他戏弄马春花,双双抢出。商宝震右手一扬,一枝金镖取他左目。

那少女本来嘻皮笑脸,听父亲说了这句话,不禁心头一沉。她想起去年有人悄悄在场外偷瞧她父亲演武,父亲明明知道,却不说破,在试发袖箭之时,突然一箭,将那人打瞎了一只眼睛。总算他手下容情,劲道没使足,否则袖箭穿脑而过,那里还有命在?父亲后来说,偷师窃艺,乃武林大忌,比偷窃财物更为人痛恨。

徐铮急了,来不及拾取地下兵刃,飞脚就踢他后心。田归农倏地回身,撤刀擒拿,抓住他足踝,往上一提。徐铮身子倒转,只感腿上一阵剧痛,失声大叫,却是那枝金镖打进了他右腿。田归农挥手抖出,徐铮的身子犹如一柄扫帚般横扫出去,正撞在马春花腿上,两人跌在一起。众人见他戏耍二人,如弄婴儿,那里还敢上前?

那少女走到烤火人群中间,把一个精干瘦削的老人拉在一旁,将适才在后厅见到的事悄声说了。那老人约莫五十来岁,精神健旺,头上微见花白,身高不过五尺,但目光炯炯,凛然有威。他听了那少女的话,眉头一皱,低声呵责道:“又去惹事生非!若让人家知觉了,岂不自讨没趣?”那少女伸伸舌头,笑道:“爹,这趟陪你老人家出来走镖,这可是第十八回挨骂啦。”那老人道:“我教你练功夫时,旁人来偷瞧,那怎么啦?”

田归农道:“阎兄,你把镖银就照适才我说的那么分了,套一辆大车给我,我们两口子身有急事,须得冒雨赶路。”阎基大喜,连声答应。

镖行人众眼见已可驱退群盗,那知这田相公不但武功强极,还与盗魁是旧交,这一下可糟糕已极。马行空低声嘱咐,叫大伙儿护住镖车,瞧他眼色行事。

那武官约莫三十来岁,身高膀宽,一脸精悍之色。他哈哈一笑,向左边的同伴道:“你瞧这小子斗鸡儿似的,是你偷了他婆娘还是怎地?”那两个武官对着徐铮哈哈大笑。徐铮大怒,霍地站起来,喝道:“你说什么?”那武官笑吟吟的道:“我说,小子唉,我说错啦,我跟你赔不是。”徐铮性子直,听到人家赔不是,也就算了,正要坐下,那人笑道:“我知道人家不是偷了你婆娘,准是偷了你妹子。”

田归农双目自左至右在众人脸上缓缓横扫而过,然后又自右至左的横扫过来,再向天井中倾盆而下的大雨望了一眼,眼光终于停上镖车,说道:“阎兄,今日的买卖你可赔定啦。”阎基陪笑道:“你老人家别见怪,也是弟兄们少口饭吃,走投无路,这才干起这没本钱买卖来。我们定当改过自新,不敢忘了田相公今日的恩德。”田归农哈哈大笑,说道:“怎么跟我闹起虚文来啦?老阎,你拿五万两镖银,够不够使了?”阎基一怔,陪笑道:“你老人家开玩笑啦。”田归农道:“开什么玩笑?这里三十万镖银,我拿一半十五万,余下的你拿五万,还有十万两你说怎么分?”

徐铮蹲在火堆旁烤火,见那武官不住用眼瞟着师妹,不由得心头有气,向他怒目瞪了一眼。那武官刚好回过头来,跟他目光登时就对上了,心想你这小子横眉怒目干么,也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徐铮本就是霹雳火爆的脾气,见对方无礼,当下虎起了脸,目不转睛的瞪着那武官。

阎基喜出望外,忙道:“你老人家一并随手带去就是了,还分什么?”田归农摇头道:“那不成话,这那还有江湖义气?适才我们进来避雨,我⋯⋯我⋯⋯我娘子衣服湿了⋯⋯”那美妇听他说“我娘子”三字,脸上一红,神态微现忸怩,向田归农微微一笑。田归农报以一笑,继续说道:“镖行这位姑娘借衣服给她,这一份情分不能不报,咱们给马姑娘留五万两。还有,这里三位侍卫大人在此,常言道见者有份,每人分一万两。余下二万,就送给此间主人。你说我这样分法公不公道?”阎基连连鼓掌,大叫:“公道之极,公道之极!我早说你田相公是天下第一等慷慨豪爽的大英雄。”

厅中东首生了好大一堆火,二十多人团团围着,在火旁烘烤给雨淋湿了的衣物。这群人身穿玄色或蓝色短衣,有的身带兵刃,是一群镖客、趟子手和脚夫。厅上站着三个武官打扮的汉子。这三人刚进来避雨,正在解去湿衣,斗然见到这明艳照人的少女,不由得眼睛都是一亮。

群盗从镖车中取出银鞘,一半十五万两堆成一大堆,此外五万两的堆了两堆,三堆一万两的、一堆二万两的,分别堆在地下,向众车夫喝道:“乖乖的赶路。”

两人穿过院子,雨越下越大,泼得两人脸上都是水珠。少女取出手帕抹去脸上水滴,红红白白的脸经水一洗,更显娇嫩。那汉子楞楞的望着她,不由得呆了。少女侧过头来,故意歪了雨笠,让笠上雨水流入了他衣领。那汉子看得出神,竟自不觉。那少女噗哧一笑,轻轻叫了声:“傻瓜!”走进花厅。

北道上有规矩,绿林豪客劫镖抢银,却不伤害车夫,甚至脚力酒钱也依常例照给,但若车夫不听嘱咐,自然又作别论。众车夫见了这等情势,那敢不依,将十五万两银子装上了车子,冒着大雨,将银车一辆辆推出去。

这少女十八岁上下年纪,一张雪白晶莹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充满了劲力的活泼青春气息。那汉子浓眉大眼,比少女大着六七岁,神情粗豪,脸上生满紫色小疮,相貌有点丑陋,但步履轻健,精神饱满,英气勃勃。

这老者姓马,名行空,江湖上外号叫作“百胜神拳”。那少女是他的独生爱女马春花。这名字透着有些儿俗气,可是江湖上的武人,也只能给姑娘取个什么春啊花啊的名字。跟她一起偷看人家练镖的汉子姓徐,单名一个铮字,是马行空的徒弟。

马行空、徐铮、马春花等听田归农侃侃而谈,旁若无人,倒似这三十万两银子已是他囊中之物一般。马行空身受重伤,这么一气,更险欲晕去。徐铮眼望师父,只问:“怎么办?怎么办?”马春花怒道:“什么怎么办?”弯腰拾起地下单刀,叫道:“姓田的,你当我们是死人还是活人?”说着扬起单刀,迳往田归农扑去。

三个武官烤火,不时斜眼瞟向那美貌少女,只是他父女俩话声很低,听不到说些什么。那少女最后一句话说得大声了,一个武官听到“百胜神拳马老镖头的女儿”几个字,瞧瞧这短小瘦削、骨头没几两重的干瘪老头,又横着眼一扫插在厅口那枝黄底黑丝线绣着一匹插翅飞马的镖旗,鼻中哼了一声,均想:“百胜神拳?吹得好大的气!”

田归农笑道:“你别逼我动手,我娘子可要喝醋。”那美妇啐了一口,笑骂:“贫嘴!”但似对他的轻薄口吻甚为喜爱。马春花听他言语无礼,更加恼怒,上步一刀,拦腰横砍。田归农笑道:“唉哟,不好,我娘子可不许我跟女人打架。”手指在她刀背上一击,马春花拿捏不住,脱手撤刀。田归农手法快极,右手抢过刀柄,左手已拿住她手腕,举起刀来,作势要往她头颈中砍下,口中却叹道:“似这般如花如月貌,怎叫我不作惜玉怜香人!”

那少女一想,倒有些后悔,适才不该偷看旁人练武,但姑娘的脾气要强好胜,嘴上不肯服输,说道:“爹,那人的镖法也平常得紧,保管没人偷学了。”老者脸一沉,斥道:“你这丫头,怎么开口就说旁人的玩意儿不成?”那少女一笑,道:“谁教我是百胜神拳马老镖头的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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