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1 / 7页)
七三年香港股灾,韦原的地产公司陷入困境,积压了大批半成品楼房,更因为资金问题不能如期竣工,导致无法偿还银行利息及承建商的大笔经费。韦原夫妻二人四处求助朋友,终于筹集了二百万港币,希望先还掉部分利息,再用余款装修一批适合新婚家庭二人世界的家居。
凑足款项那天,一家人都很高兴,尤其是韦太太,还亲自下厨帮着佣人梅婶弄了满满的一桌酒菜以示庆祝。
当晚,苏玉群把韦氏夫妇灌醉,然后从书房偷走二人筹集而来的全部款项,与于志成会合后逃离香港。
事发后,韦太太哀伤过度导致哮喘病发,半个月后在公立医院离世。韦原的地产公司也同期倒闭。韦原欠上一屁股的债,带着韦诺和妹妹韦妍四处躲避债主。十年间,三人东躲西藏,温饱不继。
天啊,这是个非常不好的发现。小小的他觉得心头如被异物堵塞,胸口闷闷地很不舒服。该不该先告诉妈妈,然后由妈妈决定如何处理?又或者等爸爸出差回来的时候再告诉爸爸?
可是,可是妈妈已经好瘦了,脸色也不好,成天熬那种臭臭的黑糊糊的苦茶,然后扬起如灯芯般纤细的脖子艰难咽下看着妈妈喝苦茶的样子,他有时很想哭。如果再把玉姨的事告诉她,妈妈会不会又撑起灯芯般纤细的脖子,咳个不停?
这果真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发现。因为不好,更令他强烈意识到,不能轻易对任何人说。
之后的一段日子,小韦诺守口如瓶,只是,每每望着玉姨的脸,总是觉得她笑得好假,假得好丑。她的手很脏,还有她的嘴巴也很脏。因为她抱过亲过爸爸,也抱过亲过他,还抱过亲过别的男人。
因为他的早熟和懂事,守住了一个不应该是八岁孩童要守的秘密。可是韦家在半年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种变化,让他恨不得以自杀的方式报复自己的知情不报,以求永远终结这份彻骨的悔疚!
当年,八岁的韦诺蹲在二楼书房的窗下,悄悄掀起深绿色的窗帘,偷眼看向伸往家门的那条小路。家门前十丈左右有一处弯角,几十株尤加利树挤在一块儿,树和树之间的空隙紧密得只能够站两个侧着身子的人。
如此怪异的布置,听说是爸爸幼时的杰作。
小小的他望了望身后的小闹钟,才清晨五点,好早啊,为什么他总是这个时候就会醒来呢。对了,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的生理时钟,好像就被人上了法条一样,每天这个时候就会醒来。
就是那天,他起床上洗手间后突然想喝水。下楼到厨房时,无意间打开梯间的小窗望向屋外的时候,惊异地发现屋子前方那一片尤加利树林里,有一块闪亮亮的布料在飘啊飘的他吓得小心脏“砰砰”地跳个不住
使劲擦了擦眼睛再看,原来那飘飘的是一袭衣裙,确切地说,是一个挤在两棵树之间的穿着粉色裙子的女鬼?
没错,玉姨就是苏玉群,于志成就是那个穿灰色t恤的男人。
二十多年前,苏玉群是韦原的地产公司的小职员。
同室而处、日久生情,韦原对苏玉群渐显爱意,便瞒着韦太太频频约会她,在一次社交聚会后,韦原乘苏玉群半醉半醒间,在酒店房间强要了她的身子。韦太太自生下女儿后身体变得非常虚弱,长年独居治病,对于冷落丈夫着实很内疚。后来从旁人口中得悉他们的恋情,悲愤之际,却又无可奈可。
那时正是七十年代初期,香港新一代女性勇敢无畏,大力叫喊要开辟属于自己的天空,有自己的事业。
但大部分的女性仍然有着一切以丈夫、孩子为天的信念。为了不至韦家四分五裂,韦太太忍痛让苏玉群入住韦家,让她当上名正言顺的韦家二娘。
小韦诺水不想喝了,就趴在窗台上,又惊慌又兴奋地观察着那只“女鬼”的下一步行动。半晌“女鬼”的身上突然走出另一个身影来。他看见,那是一个穿着灰色t恤,中等个儿的男人!也就是说,刚才这男人和那“女鬼”是重叠着挤在两棵树的间隙里。
他百思不得其解“女鬼”和男人为什么要挤得这样辛苦呢?莫非,他们在亲嘴儿?!是了,一定是这样了,小韦诺不但不害怕,更为自己接近联想感觉异常兴奋。
灰色的男人一步一回头地回望着“女鬼”走了一小截路后,扭头使劲挥挥手小跑着离开了。“女鬼”默然望着逐渐消失的背影,显得惆怅依恋,待背影完全消失之时,才别过脸孔。
小韦诺瞪大眼睛,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女鬼”居然是玉姨!
这,这怎么可能呢,玉姨是他的小妈,只有爸爸一个男人才可以亲她的嘴,她怎么可能让另一个男人亲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