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 / 8页)
他无意借酒浇愁,点了一壶雀舌自斟自饮。据说,这种出自浙江一带的名茶,饮了后能让人陶醉且清醒,最适合他此刻的需要了。
劭杰原本应该是自昨晚酉时轮值到今晨卯、辰交替时刻,却因为轮班的杜副统领家里有事,迟了快两个时辰,于近午时才能下班。尽管身体很是疲累,却不想回家休息,也许该趁一个人时理清思绪,把该断的妄念都断了吧。
入喉的雀舌忽然变得苦涩,那是相思终于幻灭,妄念面临成空的悲苦。原来,为爱所伤的心情,放不下自己要不起的女人的心情,不管是借酒、还是借茶,都一样会化成酸苦的相思泪难以下咽!
但再难受,他都没有选择地必须要放手,继续下去,徒然让自己更加痛苦,不是吗?
愕然的同时,劭杰感觉到胸腹之间一阵奇异的翻搅,萦绕着心头的火热像被一盆集合著酸涩苦辣且冰冷的酱料汁液给浇淋下去,奇怪的是,应该熄的火不但没熄,反而在畏寒的心头烧得更旺,将他烧得面目通红、五内俱焚,混合著嫉妒、沮丧的烈焰由里往外烧出,又由外往里烧进,烧得他心中一片凄苦,腹内酸苦反胃。然而,想怨,怨不得。想怪,也没资格怪呀。
本来嘛,贵为公主的她要去哪里,要陪谁,他都没资格过问,又怎能怨她、怪她?可是那晚在宫里,她那幺愤慨地质疑他父亲的人格,陈述他抛弃未婚妻另娶的行为负心背义,但等他向父亲问明缘由,她却芳踪难寻,连给他当面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就去陪皇上了!
那夜的谈话因此变得没有意义,好像她从头至尾都没想过从他这里得到解释,又何必跟他说那幺多!
能怪她吗?是他缠着人家追问,朝阳公主没义务要听他的解释呀!
领悟到这点,劭杰的心情更惨淡了,整个魂灵都像困在一场愁梦里,想醒又舍不得,在寤寐之间辗转反侧,害得自己终日神思昏乱,做什幺事都提不起劲。
寒意随着正月的结束到了尽头,二月的天气渐渐熙和温暖,京城附近的各处花园都透露出春的讯息。
劭杰一路走来,但见御河两岸的细柳崭露嫩芽,民宅屋墙边的梅花虽然谢了,桃花、杏花倒开得热闹,就连蝴蝶、燕子都是成双成对地飞过眼前,迎面拂来的清风透着熏暖,不禁令人感叹春天是到了。
然而,纵使二月的韶光分外明媚,他依然惆怅满怀。应了词人说的,‘花前失却游春侣,独自寻芳满目悲凉,纵有笙歌亦断肠。’只是自己一向没什幺游春的雅兴,对季节的变化罕少在意,怎幺举家迁入京城后,动不动便伤春悲秋,心情寂寥,做什幺都兴致索然?
答案早写满心头了。
只为心中所渴盼的伴侣难望更不可及。
‘哎!’
没想到这幺苦涩的叹息会从他嘴里出来,劭杰凄苦地勾起嘴角,恍惚地发现他又走到了会英楼。
这段期间总是不自觉地来到这里,或许是因为曾在会英楼里遇过她,才会下意识地回到这里,捕捉她留下来的倩影吧。当然,皇宫里铁定有更多她到过的痕迹,只是皇宫不是他想去便去得了的,自皇帝寿宴那晚后,他连一步都没机会踏进呢。
‘唐大人可来了。小的差点以为您今天不来了,幸好您的老位子还留着呢。’跑堂热络地上前招呼。劭杰自嘲地勾起嘴角,才一个多月,他便成为跑堂眼里的熟客人了,而且还固定坐同个包厢,是那晚朝阳公主陪伴皇帝欣赏张山人说书的包厢。尽管不同的客人都不知进过几回了,他仍固执地以为坐在那里,便能捕捉到佳人的一丝倩影,真傻呀。
在跑堂的招呼下,劭杰踱进会英楼里,一楼大厅已有不少来吃午饭的客人,舞台上正表演着杂技,他随意看一眼,便跟着跑堂来到位于二楼的包厢。
为了她一个质问,他可以漏夜找出答案,却发现要见她一面,比登天还难。
别说她贵为公主了,就算是平民百姓,一个未出嫁的闺女也不是他想见就可以见到的。纵使他与戴玥相识,也不可能直闯进定国公府,要求见人家的妹妹,何况这位妹妹还是位金枝玉叶的公主。
不值班时,劭杰反来覆去想着的全是该如何才能见着她,连伤了近十天脑筋,仍寻不出个主意来,等他想到或许可以透过云芷想想办法时,却从同僚那里辗转得知,朝阳公主在正月初八便随父母回乡祭祖,连左丞相的大寿都不克参加。
‘定国公行事低调,官场上的应酬向来都罕少露面,去年连皇上的寿宴都没参加就回乡祭祖,只将义子戴玥留京伴驾。今年定国公为了皇上的安危,亲自在寿宴上坐镇,保护皇上,将回乡祭祖的事延后。据说,皇上寿宴之后,定国公一家保护皇上前去行宫面谒太上皇,在那里待到初七,方护送皇上回宫,隔日便动身回乡’
原来,在他绞尽脑汁想见她一面时,朝阳公主是伴着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