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第2 / 4页)
王彩玲心中挂记的,无非也就是名利罢了。
真正的、不记后果的、无条件的热爱“艺术”,是不需要去燕京,不需要去巴黎歌剧院的,甚至不需要别人的承认,只要自得其乐,闲来无事时哼唱几句,哪怕是夜深人静时嚎上两嗓子,只要不吓到花花草草,又有何妨?
搞“艺术”,往往被“艺术”二字蒙蔽了双眼,“艺术”如果是一个人心中的圣殿,与别人其实是无关的,因为这就是一个人心中的一片天地,无须他人置喙。
然而“艺术”家们往往又心高气傲,极度渴望他人的认同,须知人独处时可以无法无天,群居时就要遵守游戏规则了。
画画的黄四宝想考中央美院,唱歌的王彩玲想弄个燕京户口,这都是想通过社会的承认来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既要人家承认,自己就要按照游戏规则来玩,一方面打破脑袋想挤进顶着“艺术”名头的名利圈里,一方面又愤世嫉俗不停的骂骂咧咧感叹自己怀才不遇,其实这没有意义。
王彩玲显然有点“邪念”,跟黄帅哥的朝夕相处,已经让她情愫暗生,只是在火车上的坦诚反而给她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王彩玲其实在火车上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爱情是不是跟外表无关?
或者再形而上一点的概括:纯粹的精神追求究竟存不存在?
王彩玲本人倒是大方的承认了她对黄四宝的“非分之想”,而且她直言不讳的指出,黄四宝的拒绝,仅仅是因为她的外表不够漂亮。
黄四宝对此虽然矢口否认,但估计内心其实是认同王彩玲的说法的,只不过这个毛病不仅仅在黄四宝身上,王彩玲其实也一样。
当然,宋铮不否认真正的艺术家是会不容于现世的,片中一再提到的梵高就是个极好的例子。
可问题是,如果只是追求做梵高那样纯粹的艺术家,那就安安静静的搞“艺术”创作罢了,作品好不好,百年之后自有后人评论,所以,黄四宝和王彩玲们,从思想深处跟梵高其实是南辕北辙的。
提到“艺术”,人们往往跟“世俗”对立起来,仿佛世俗有某种原罪似的,很多搞“艺术”的出现在文艺作品里都是这么个形象。
《立春》里的胡金泉就是个突出表现,胡金泉醉心舞蹈,跳起来趾间轻盈、婀娜多姿,可惜那么个小地方容不下这么“高雅”的“艺术”,胡金泉无人喝彩、郁郁寡欢,只好投身于给纺织厂女工教舞蹈的工作中去,以此来添补精神和物质的双重空虚。
王彩玲一直在自己的梦想中生活,“艺术”只不过是内心孤独、渴望他人承认的掩人耳目,更直接一点,这就是虚荣。
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宋铮根本不认为黄、王这样的人物有什么崇高的“艺术”理想,王彩玲一心追求的,乃是在聚光灯下神采奕奕的引吭高歌,她甚至给自己缝制了一件眩目的演出服,即使在被黄四宝抛弃后跳楼时身上都穿着这件演出服,同时,王彩玲锲而不舍的去燕京报考艺术团体,而且在别人面前虚构了自己的关系网。
显然,王彩玲骨子里其实是痛恨自己的家乡的,她一直不切实际的幻想着自己能以某种光彩照人的方式离开这里,不能否认王彩玲的歌唱天赋,体制上的痼疾在很大程度上扼杀了像她这样的天才。但如果王彩玲只是单纯的热爱歌剧“艺术”,那就应该安心的、好好的唱歌就行了,或者说培养出几个出类拔萃的后起之秀,为什么非要想着自己一飞冲天呢?
《天龙八部》里少林寺遭遇围攻时,老方丈让虚竹外出一探究竟,虚竹回答说人山人海,老方丈却说自己只看见两个人,“一个是名,一个是利”。
诚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