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1 / 2页)
魏文建不喜欢潘四眼,曾经郑重其事地警告过凌云河,你小子牛皮烘烘的,经常有妄语狂言,潘四眼像个爱打小报告的人,你离他远一点。
凌云河却不以为然,说这个人无非就是心眼多一点,而且都是小心眼,没大出息,哪怕是个坏人,也不过是个平庸的坏人,我还在乎他?再说他跟你我是一个省的老乡,主动向我靠拢,我也不能让人家热脸贴咱冷屁股嘛。
但是这一次,魏文建坚决阻挠,不让凌云河通知潘四眼参加打牙祭。一群两个兜的学员跑到营区外面吃肉喝酒,多少有点违法,必须高度保密。谭文韬和常双群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蔡德罕和栗智高也没有问题,就是马程度,小毛病多一些,但是告黑状的事情还是不至于做的。
想想真是晦气,本来一片好心好意,批评不说,还这么上纲上线,两瓶小酒硬是换来一场阶级斗争。不怪人家说这老家伙迂腐,实在是不堪救药。再说,这又不是开后门,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暗企图,用得着这么认真吗?
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就说了出来,话说得很冲:“教员要是不乐意,咱再掂走就是了,这又不是高考收买你老人家给咱透题,针尖大个事,咋恁认真呢?”
祝敬亚一拍桌子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为人师表,不认真行吗?你为什么老是学不好夹差法?我看认真上也有问题。”
斗争的结果是,马程度乖乖地把两瓶酒又揣走了,并且以每瓶降价五角五分的价格处理给了同学凌云河。
但这两瓶酒的故事并没有到此为止。
从包里拿出来的时候,马程度的心里很壮气,圆圆的大脸盘子上鲜花盛开,笑出了十分真诚,多少还有一点媚态。
果然,祝敬亚一见到这么好的酒,两眼立时就焕发了青春。要知道,不是过年过节,他平时连两块多钱的精装苞谷酒都舍不得享用,他平时喝的都是散装的地瓜干子烧酒,原料本身就是劣等的,又是当地县里酒厂粗制滥造的,除了个冲鼻辣嗓的酒味,别的什么好味道也没有。“何以解忧,惟有杜康”,这可是一世英雄曹孟德都满口赞誉的美酒杜康啊。
祝敬亚把两瓶酒一起抱在怀里,放到鼻子底下,煞有介事地闻了闻,然后问马程度:“小马,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程度笑容可掬地说:“没有别的意思,孝敬祝教员啊。”
祝敬亚脸上依然挂着微笑,说:“你我非亲非故,孝敬我干什么?”
三
某月某日,凌云河接到家里寄来的三十元钱,本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精神,冒着违反纪律的危险,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背上了这两瓶酒,约上几个人到距N-017五公里的长岗集小饭馆里“打平伙”(即凑份子)打牙祭,参加的人有谭文韬、魏文建、常双群、栗智高,还有蔡德罕和马程度。
本来谭文韬还想叫上二区队阚珍奇的,因为同是一流人物,够处。但跟凌云河建议的时候,凌云河说,那个人一天到晚只干一件事,就是抢第一,打个球请他他死活不给面子,最大的官迷,没劲。
但是,凌云河本来也想叫上潘四眼的,则又被魏文建制止了。
潘四眼在本中队专业成绩也是往后排的,但是小子心眼活络,入队不久就跟中队干部打得火热,不说是拍马溜须吧,多少也有点八面玲珑的嫌疑,要不然怎么会让他个三流学员当班长呢,实绩和荣誉不匹配,在七中队是要遭到蔑视的。但奇怪地是,凌云河却不蔑视潘四眼,要不是魏文建等人及时纠正,凌潘二人还差点儿成了莫逆之交。
马程度还没有听出祝教员话里的杀机,恭恭敬敬地说:“我老是找祝教员补课,耽搁了教员的时间,这两瓶酒算不了个啥,一点小心意罢了。”
祝敬亚的脸色渐渐地就没了笑容,把两瓶酒往桌子上一放,说:“岂有此理。我是教员,你是学员,教员帮学生补课天经地义。就算是休息时间多干了一点,也是因为教学无方。我作为教员,理应承担责任。什么叫教学相长?授课的和受课的目的是一样的。你没有学透,我有责任,怎么还能喝你的酒呢?”
马程度傻眼了,圆圆的脸上拉出了一个肥胖的惊叹号,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说:“教员,我知道您对这东西……就这两瓶酒……”
祝敬亚挥手打断了马程度的辩解,阴沉着脸说:“我是喜欢喝酒,贪杯,可是我不贪别人的东西,我当教员,怎么说也是解放军的军官,你是不是看我这把老骨头不像个堂堂正正的军官了,就可以随随便便地送礼了?我跟你讲,社会上现在又有了开后门送礼的风气了,我最看不起这一点了,小市民这样做还有个礼尚往来的说法,你是我的学员,也可以说是部属,部属给上司送酒,尤其是军队里的部属给上司送酒,是我最不能容忍的。这既是对你自己人格的贬低,也是对本教员的不尊重。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怎么能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你看你还弄个作业包,那是用来装军事作业器材的,你居然用它装这两瓶浊酒,掖着藏着的,跟偷鸡摸狗有什么区别?”
不到三分钟时间,马程度被整了个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