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1 / 3页)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却跳动着另外一个想法——既然老爷子和老太太喜欢的是她的“假清高”和“倔脾气”,她要是没有这个“假清高”和“倔脾气”,也就不存在让他们疼爱的理由了。想到这里,心里还不禁悸悸地跳了一下——为自己那天最终没有打开那扇门而庆幸。
贺先豹说,“也许你是对的,有些事情,有得有失。就说我吧,生长在一个将军家庭,老爷子生前在中央工作,地位不能说不高,条件不能说不优越,可是我有什么呢?连高中文化都没有,还被打拐了一条胳膊。还有,也不知道是因福得祸还是因祸得福,老爷子一辈子枪林弹雨,叱吒风云,‘文革’中跟张叔叔你死我活地斗了十几年,一会儿你把我打下台去,一会儿我把你踢进旋涡,到头来,两个人又并肩向马克思报到去了,区别只有三十公分的距离——一个骨灰盒在上面,一个骨灰盒在下面。”
那当口,贺先豹倒是真有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
丛坤茗是怀着平静的心情回到N-017的,惟一不平静的便是关于七中队指标削减的事儿。
女兵们私下里当然也有一些议论。有一次她跟柳潋说,真是节外生枝,军区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抢救了这么六十几个人,偏偏还要给他们念紧箍咒,又让他们自相残杀,就是铁打的汉子也被折腾得疲软了。
你在政治上的表现,由政治部门和中队以及同学共同鉴定。专业成绩如何,由训练处和教研室鉴定,身体是否合格,最后将由体检医生鉴定。作为你的政治教员,我倒是给你一句劝告:不要盲动。岂不闻‘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离毕业还有三四个月,这段时间还会发生什么变化,是你我无法预料的。我希望你再坚持下去,这不仅仅是为了你个人。”
常双群说:“韩副主任,对于我,你是不是过于迁就了?”
韩陌阡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祝教员最后弥留之际,我一直在他身边。”
七
丛坤茗是在做好了充分的复员准备之后,又被紧急通知留下的。
柳潋却摇头晃脑没心没肺地说:“好啊,这样才是千锤百炼啊。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越有难度,就越有高度,沧海横流,方显本色。指标越少,占上鳌头的才越是真英雄。”
丛坤茗叹叹气说:“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从北京回来之后不久,就迎头赶上七中队遇上的一场风暴。大队部的老兵当中有不同的反应,但多数还是挺向着七中队的,尤其是女兵们。
丛坤茗现在还无法清晰地把她和凌云河的关系界定在某一明确的层面上,但是,她为他担忧却是毋庸置疑的。她不是担心他最终会被淘汰下来,而是担心他玩命玩坏了身体。她为什么要为他担心呢?这种担心是同志式的还是搀和有其他复杂的感情,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一个女兵替一个男兵格外地多了一份忧虑,就算不是爱情,恐怕也离爱情不远了。
她已经向卫生所长递交了复员申请书,对于复员离开N-017,她现在已经很坦然了。在北京,她终于同一个绝好的机会擦肩而过,奇怪地是,事后她竟然没有后悔,居然很平静地淡忘了这件事情。
贺先豹在送她上火车的时候,曾经充满了深情地对她说:“你知道老太太和老爷子为什么始终不渝地喜欢你吗?就是因为你那个假清高倔脾气。”
她反驳说:“倔脾气是真的,假清高是不存在的。我连什么是清高都没有弄明白呢,何谈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