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逝者如斯(第1 / 3页)
“如玉姐姐请节哀,里面坐吧。”她的声音平缓,听不出一丝的悲喜。
我默然的点了点头,便随她走了进去。
肃穆的正殿前方供奉着和硕温恪公主的牌位,阴沉木的棺椁则摆放在屋子正中央,两旁的僧人手执念珠、法器,在缭绕的烟雾中超度亡灵。
我不知道自己怎会把景象看得如此细微,如果悲痛真的蒙蔽了我的双眼,我又怎会有心情来审视周遭的一切。或许,那并不是她,不是那个手抚瑶琴如泣如诉的仙子,更不是那个一袭红衣策马飞驰的少女。或许,我并不真的相信,她那清丽姣美的面容会沉寂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再没有笑容,再没有呼吸,只是在没有尽头的黑夜里永远的安睡。
仓津一身玄色的长袍,背倚着棺椁,头发随意的披在脑后。他面色凄然,嘴角却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仿佛所爱的人只是去了别的地方,虽然再也找不到。
夹道千行苑柳斜,
青青芳草衬晴沙。
春风十里西郊路,
开遍墙头处处花。
----胤祥《西郊》过了二月初二,刚刚晋封的和硕雍亲王被他阿玛派了祭祀孔庙的差事,临行的时候,他塞给我一千两银票,让我悄悄地送到十三阿哥府上。
我不忍心去打扰他的回忆,便独自在灵前跪了下来,用沉默来寄托我的悲哀。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塌一身卧,一生一梦里。难怪人讲生命只是沧海一粟,悄悄的绽放,淡淡的离开,不过地上的一抔黄土,世间的一缕幽怨而已。心里一酸,眼泪便接连落了下来,也许面对逝者,我们能够献祭的,也只剩下这菲薄的泪滴。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一次是兆佳氏把我拉了起来。她又回身拽了拽仓津,小声道:“王爷,已经过了戌时了,好歹吃点东西吧。”
仓津点了点头,机械的向后院走去。经过蜿蜒曲折的回廊,便听见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仓津似乎被那声音召唤,忙不迭的冲进了屋子。身旁的兆佳氏也随着他拐了个弯,声音有些哽咽:“一起过去看看孩子吧,婉晶就是为了他…”
屋子里的烛光有些昏暗,四下里飘荡着浓浓的奶香。仓津略显笨拙的把孩子抱在怀里,嘴里还哼唱着悠扬的蒙古长调。那倔强的小子已经止住了哭声,一张小脸红红的,柔嫩的肌肤还有几丝褶皱,但看那眼睛、鼻子的形状,竟像极了胤祥。
兆佳氏眼里那转了很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背过身,把头埋在衣领间黯然啜泣。我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想出言安慰,却根本找不到恰当的句子。倒是兆佳氏先开了口:“如玉姑娘劝劝王爷吧,他一定要进宫求皇上放了十三爷,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呀。”
马车停在十三阿哥府的门前,赶车的小厮放好了矮凳,便要过来扶我,我顿了顿,心中闪过隐隐的畏惧,踌躇着没有下地。记得上一次到这里,簇新的匾额,清亮的门庭,正是少年英雄,玉人初嫁;而如今,佳人远望,独守空闺,只怕是随处都透着一股无奈的凄凉。
上前叩门,府里的管家告诉我们福晋去了婉晶格格的府上。心里想着婉晶应该是生了,不由得一喜,没再细问,便催促着继续赶路。
婉晶的公主府是大婚的时候康熙赐下的,也在西城,我虽没去过,但也知道离十三的府邸不算太远。大概一刻钟的工夫,马车便停了下来,我急不可耐的跳下马车,可门前刺眼的白色丧灯和那乌黑如墨的“奠”字却让我一下子呆住了,两条腿软软的,似乎失去了支撑身体的能力,直到自己徒然坐倒在地上,才发觉有泪溢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迷离,什么皇帝的女儿,大清的公主,或许只是纸页间泛黄的记忆,而那模糊的倩影,隐约的琴音,却被哀痛一点一滴浸润得清晰。其实早就知晓她短促的生命,只是当书本变作身边的现实,自己却固执的不愿去触碰。
身旁一只柔弱的手臂拉了我一把,顺势起身,恰好望见兆佳氏那张秀美而精致的脸。宽大的氅衣罩在她娇小的身体上,越发显得纤腰楚楚,不盈一握。淡淡的眉弯好似裹着万千的哀愁,而看到那明亮的目光,又会觉得她心里埋得最深的却是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