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1 / 2页)
“我想怎么样?还能怎么样?我要您兑现诺言——您的诺言。”
“什么诺言?”
“把我们的事情办了。”
乌力图古拉愣了一下,没明白,呆呆地看着胸脯剧烈起伏满面潮红的萨努娅。什么意思?“我们”是什么意思?“事情”是什么意思?“办了”是什么意思?他搞不懂。但是,他很快就懂了,明白了。那是冲锋号!全线出击,总攻开始了!嘀嘀嗒嘀嘀嗒——嘀嘀!好啊,好啊好啊,既然这样,那就来吧!
萨努娅也愣住了。她想天哪,这是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怎么会说出这句话?她压根儿就没有想要说这句话!她只不过是生气,被对方的傲慢所激怒,不想让对方再度回到恼人的对抗上去,她就是说“去死吧”也不会说这句话的!萨努娅一下子乱了阵脚,美丽的眸子里挂上一层惊慌的霞色,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一步,好像那样一来,她就可以收回她说过的这句话。问题是,从战术的角度讲,这句话不是试射,不是密集射击,不是炮火延伸,而是双方在炮火打击之后最后的刺刀见红。她说出了这句话,就等于是射出了枪膛里的最后一粒子弹,把自己一览无余地亮在对方面前。她再也没有了弹药,这使得她越发慌乱起来。
现在不是有人注意到他们,而是整个儿舞厅,差不多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他们。舞曲还在响着,舞步没有停止,但所有该死的脖颈都他妈的从各种角度扭向他们这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舞会呀。这简直是一场灭绝人性的凌迟!
乌力图古拉陷入了绝地。乌力图古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说了,我道歉。”乌力图古拉把眼睛睁开,睁成风暴中的骆驼眼的样子,声音有些提高,脸色也有些阴沉。
“您让我有点儿糊涂首长同志。”萨努娅继续冷笑。她一点儿也不怕乌力图古拉的骆驼眼,不怕他提高声音,阴沉脸色。现在轮到她来恶毒了。而且,她觉得她开始迷恋上踢开门昂首阔步吧嗒吧嗒的快乐了,“您是在告诉我,共产主义的大锅里什么裤子都可以洗?”
乌力图古拉生气了,威风凛凛的狮子鼻翕动着。他愤怒地想,是的,是的是的,我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对,有那么一点点,嗯,不讲道理,还有,粗暴,还有,不斯文,但是。我不是没有死缠烂打吗?不是主动撤出战斗了吗?不是战略大转移了吗?为什么不看到这个大方向,给人一条出路?再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那么好听的曲子伴奏,我向你道歉,真诚地道歉,你却得理不饶人;这算什么?你就讲道理吗?你的大方向就对吗?
有人为萨努娅的进攻而激动,不由自主地鼓了两下巴掌。是葛昌南,还有几个军官,他们为萨努娅鼓掌。
更多的人沉默着。现在,舞厅里更加安静,人们在等待另一方的战斗者亮出武器,开始还击,或者放下武器,宣布撤退。
“好吧。”乌力图古拉的眼睛里闪烁着被激怒的豹子般的凶光。“我的诺言,我当然要兑现。我们把事情办了。”
乌力图古拉再一次回头看舞厅,他看见人们仍然朝这边张望,中南局和华南局的领导在休息区小声议论,一个戴了夹鼻眼镜、梳着整齐的亚麻色头发的小个子外国同志十分严肃地询问身边的翻译,然后目光闪烁地朝这边看。这让乌力图古拉更来气。注意就注意,严肃就严肃,有什么了不起?他怕过谁?既然如此,他怕谁,凭什么怕?
“好吧,”乌力图古拉的战斗精神被轰的一声点燃。他昂起巨大的脑袋,挺起厚实的胸,扬起剑一般锋利的眉毛,自上而下,挑战地看着萨努娅,“说,你想干什么?想怎么样?”
舞曲戛然而止,因为舞池中已经没有人再去听它。人们就像松开枝头的果子似的松开自己的舞伴,慢慢拥向舞厅大门口,将两个吵着架的人儿远远围住。舞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夹鼻眼镜满脸不快地朝这边走了过来,一副要冲进顶犄的羊群中的牧羊犬的架势。但是,他晚了一步,没有阻止住战斗。
一袭红色布拉吉的美丽的鞑靼女人眼睛闪烁着,慢慢仰起好看的下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