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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其他小说 >心灵的焦灼(爱与同情) > 第8章

第8章(第1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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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放着丰盛精美的茶点。她斟完咖啡,就在我们身边坐下,我马上又觉得踏实多了。一头肥硕的安哥拉母猫悄无声息地跟着茶车溜进屋来,这会儿大模大样亲亲热热地在我腿上蹭来蹭去,这猫可给我提供了很好的话题。我连连赞赏这只大猫,接着她们便开始东问西问,问我在这儿多久了,在这个驻地觉得怎么样,我是否认得某某少尉,是否经常上维也纳去。无意之中我们就轻松随便地聊起家常来了,原来那阵讨厌的紧张空气不知不觉地随之消散。我渐渐地甚至敢于稍稍从侧面端详一下这两个姑娘。她们两个长得完全下一样,伊罗娜已经完全是个成熟的女性,肉感柔媚,丰腴健美;和她相比艾迪特半似孩子,半似少女,大约十七岁光景,也许已经十八岁,反正还没有怎么长足。两人形成奇怪的对比:你跟这个姑娘在一起,只想跟她跳舞,亲吻;而另一个姑娘呢,你只想把她当作病人一样地疼她,只想轻轻地抚摸她,保护她,尤其想安慰安慰她。因为从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奇怪的焦灼不安的情绪。她的神色几乎一刻也不平静;她不时地左顾右盼,一会儿直坐起来,一会儿又颓然向后靠去;她说话也和她的动作一样神经质,总是突然迸发,总是staccato②,永远没有间歇。我心想,她这样控制不住自己,这样烦躁不安,说不定是对她的双腿被迫不能活动的一种补偿,也说不定是一种经常不退的轻微的寒热,使她的手势和说话的语流节奏都更加急促。可是我没有多少时间来仔细观察。因为她善于用她连珠炮似的提问和她轻快飘逸的叙述方式把人们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她身上。我完全出乎意料地卷进了一场使人

振奋,饶有兴味的谈话之中。

谈话延续了一小时。甚至说不定达到一个半小时。然后陡然间从容厅那边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有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屋来,似乎惟恐打扰我们。来人是开克斯法尔伐。

“请坐,请坐,”我正想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他一把按住我,然后弯

下腰去在姑娘的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穿的还是那件带白胸衣的黑外套,领结也是老式的(我从来没有看见他有过别的装束);他那副金丝边眼镜后面那双仔细观察的眼睛使他看上去活像个医生;他也的确像个医生坐在病人的床边一样,小心翼翼地坐到那个瘫痪姑娘的身边。说也奇怪,自从他进来的那一瞬起,房间里似乎笼罩了一层更加忧郁的阴影。他有时温情脉脉地带着审视的目光从旁看他女儿一眼,这种战战兢兢的样子使我们一直无拘无束的谈话节奏受到阻碍、受到限制。过一会儿,他自己也感觉到我们的拘谨,便自己设法勉强找出些话题来谈。他也同样问我团里的情况如何,问起骑兵上尉,向我打听从前的那位上校,据说他现在在陆军部里当师长。使人惊讶的是,他似乎对多年来我们团里的人事状况了如指掌。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有这种感觉,他提到每一个高级军官总是出于一定的目的,特别强调他和他们特别熟悉。

?随您的便。”

我有些笨手笨脚地把一把圈手椅移了过来。我还一直没有能够让我的目光显得大方自然。可是她继续给我有力的帮助。

“我还得谢谢您送的那些非常美丽的鲜花??这些花的确美极了,您瞧瞧,插在花瓶里多好看啊。另外??另外??我也得请您原谅,我那天很夫态,真愚蠢。??我那天的行为实在可怕??整整一夜我都没有睡着,我实在羞愧极了。实际上您是一番好意??您怎么可能预先感到呢。再说”——

(她突然神经质地尖声笑了起来)——“再说您也猜着了我内心深处的思想??我是故意坐在那儿,这样我就可以看人跳舞。您走来的那会儿,我正什么也不想,只想跟着去跳舞??我对跳舞是十分着迷的,别人一连跳几个小时舞,我也可以一连看上几个小时。一直看到我自己身上也体会到跳舞的每一个动作??真的,每一个动作。那就不是别人在跳,而是我自己在那儿旋转,弯腰,后退,让人带着移动、摇摆??您简直想象不出,一个人会傻到这种地步??话说回来,从前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已经跳舞跳得很好,而且爱跳极了??我现在每次做梦都梦见跳舞。是啊,听上去够傻的,我在梦里也跳舞呢,我现在这样??出了这样的事,也许对我爸爸倒是件好事,要不然我会从家里出走,跑去当舞蹈演员的。??别的任何事情都没有使我这么着迷,我心想,每天晚上用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动作,自己的全部身心去打动成百上千个人,触动他们的心弦,使他们精神振奋,一定妙不可言。??另外,我还收集所有大舞蹈家的照片,您看,我有多傻,什么萨哈蕾,巴甫洛娃,卡尔萨维娜,我应有尽有。我有她们的照片,扮演各式各样的角色,摆出各式各样的姿势。您等等,我给您看??那儿,就搁在那个首饰匣里??在壁炉那儿??那儿,在那个中国漆匣里,”(她的嗓音突然变得急躁烦乱)

——“不,不,不,在左首那堆书旁边??哎,您真不机灵??对了,就是

我心想,再坐十分钟,然后我就可以不引人注目地告辞了;这时有人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仆人悄无声息地走进屋来,仿佛他是赤脚走路的。他在艾迪特耳边说了点什么。她按捺不往,暴跳起来。

“叫他等着。不用了,叫他今天干脆就别打扰我吧。叫他回去,我用不着他。”

她的激烈态度使我们大家都很窘迫。我站起身来,心里十分难堪地感到,

它,”——(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匣子,递给她)——“您瞧,这张,搁在最上面的这一张,是我最心爱的相片,巴甫洛娃扮演的垂死的天鹅。??要是我能到她那儿去,只要能看她一眼,我想,这就是我最幸福的日子了。”

后面,伊罗娜刚才出去的那扇门,开始轻轻地在铰链上转动起来。艾迪特就像被人当场捕获似的,急急忙忙地把匣子砰地一声使劲关上。现在她对我说的话,听上去就像是道命令:

“别跟人家说起这事!我告诉您的事,一个字也不许说!”进来的是一头白发的仆人,蓄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弗朗茨·约瑟夫①式的

颊须。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后面跟着伊罗娜,推着一辆橡皮轮的餐车,

①弗朗茨·约瑟夫一世,一八四八年至一九一六年间的奥匈帝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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