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1 / 2页)
康多尔一面往前走,一面说了这番话,说时也不正眼看我一下,过了一些时候,他才又放慢脚步。足足有四五分钟之久,我们一声不吭,并排往前走。一辆马车向我们驶来,我们只好往边上靠,这个农家的马车夫好奇地直瞪着我们这奇怪的一对,看见这个少尉和他身边的这个矮小、肥胖、戴眼镜的先生,深更半夜在这条乡间公路上默默无言地散步。我们让马车从我们身边走过,然后,康多尔突然向我转过身来。
“请您听着,少尉先生。做事半途而废,说话有头无尾都是坏事。这世界上的万恶之源乃是半吊子精神。也许我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已经说得太多。您思想纯正,我丝毫不想激怒您。另一方面我已经大大激起了您的好奇心,您势必会到别人那儿去打听。可惜我不得不担心,人家不见得会照实际情况一五一十告诉您。结果就会出现一个很难堪的局面:您将长此以往和一家人家来往,却不知道这家里都是些什么人——说不定您以后也就无法保持您过去的那种落落大方的态度。倘若您真有兴趣想知道一些我们这位朋友的情况,我很乐于为您效劳。”
“那还消说吗?”
康多尔掏出怀表。“现在是十点三刻。我们足足还有两个多钟头时间。我的火车要到一点二十才开呢。可是我认为,公路上不是谈这些事情的合适地方。您也许知道在什么地方有个清静的角落,我们可以在那儿安安静静地畅谈一番。”
我考虑了一下。“最好到腓特烈大公街的‘蒂罗尔酒家’去。那儿有些
这使我感到很不自在,我好比一只拚命挣扎的昆虫,正放在纤毫毕见的放大镜下面供人观察。两个人面对面地站在公路当中,倘若路上不是阒无一人,我们两人可真构成了一副奇怪的景象。接着康多尔垂下头,又迈步往前走去,并且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道:
“您可真是??一个奇人——请您原谅,我说这个字,绝不是坏的含义。
可是事实上这确实是奇怪的,这点您自己也不得不向我承认,非常奇怪??我听说,您和这家来往已经好几个星期了。而且您还是住在一个小城里,一个鸡窝里,一个咯咯乱叫的鸡窝里——您竟然把开克斯法尔伐当做一个显贵??难道您从来没有在您的伙伴当中听到过某些??我不想说是贬抑的—
—反正总是一些评论,说他的贵族家世并不那么久远???人们想必总跟您
传过一些什么话吧?”“没有,”我断然回答,并且感到,我已经冒火了(被人评价为“奇怪”,
单间,不受外人骚扰。”“太好了!就上这家吧,”他回答道,并且重新加快了他的步伐。我们没有再说什么,闷头走完乡间大道。不多一会儿,城里的房子在明
“古怪”,总是叫人不舒服的),“很遗憾,我没有叫任何人给我报道过什
么新闻。我也从来没有跟我的任何一个伙伴谈论过封·开克斯法尔伐先生。”“奇怪,”康多尔喃喃说道,“真奇怪。我一直以为,他在描述您的人品时有点言过其实。我坦率地跟您说吧——今天看上去是我连连作出误诊的日子——我看他对您热情赞扬,总有些怀疑。??我不能完全相信,您到他们府邸去仅仅是因为跳舞时闯的那个祸,后来又一再前去??纯粹是出于同情,出于关心。您不知道,这个老人被人家剥削得多么厉害——我原来存心
(我何不把这话告诉您呢?)探个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吸引您到这家人家去的。我心里暗想,他要么是一个非常——我该用什么客气的字眼来表达呢
——一个非常有心计的青年,想来捞点好处,而如果他是出于真心实意,那么他必然是一个心灵还很年轻的青年,因为悲惨、危险的东西只对年轻人产生这样一种奇怪的吸引力。话说回来,非常年轻的人的这种本能往往差不多总是对的,您已经非常正确地感觉到了??这位开克斯法尔伐的确是一个特
殊人物。我很清楚地知道,人家会说些什么话来反对他,只有一点我觉得,请原谅,有点滑稽,那就是您把他称作贵族。不过,请您相信我,我对他的了解胜过其他任何人。——您对他和这可怜的姑娘表示这么多的友谊,您用不着为此感到羞愧。不论人家跟您传些什么话,都不应该使您晕头转向。这些话的确和今天叫做开克斯法尔伐的这个令人感动、使人震惊的人毫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