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1 / 2页)
轮到迂难营傻眼了。仙宗凌驾尘世之上,中原各国新君登基,必要致胙蓬莱,得到丹书册封,才可接受群臣朝贺。若说通敌罪诛九族,尘世之极,轻侮仙宗则是死难超脱,人神共弃。高下之分,一目了然。
老黄吞了口唾沫,道:“人嘴两张皮,吹牛谁都会!”终究底气不足,显露怯意。一边雪姨却开口道:“这位公子神通高明,难测深浅,至少已臻周天之境。”那公子轻咦一声,道:“迂难营果然藏龙卧虎,竟有黎族后裔。”雪姨震惊之下,道:“公子眼力高明。”
迂难营众人大不甘心,即使溃败之下,桀骜性子仍在,不愿屈服于陌生人指挥。尤其这年轻公子清华高贵,与迂难营格格不入。
老黄道:“公子要当都统也可以,只是军中最重武力,须使我等心服口服。”那公子望雪姨一眼,道:“她不行,未臻周天境界。”
老黄嘿然一笑,高声喊道:“小浩!”叶浩已到坡顶,抱臂而观,闻声走将出来。老黄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你刚才也听到了,这家伙一来,就要骑在我们头上拉屎。迂难营从来就是自己说了算,哪轮到外人作威作福。”叶浩经历剧变,心性沉稳许多,已非当初莽撞。见他神色着紧,故作不解:“他可持着帝都的文书,占了名分,再说谁来指挥不都一样。”老黄大摇其头:“这人如何看也不像囚徒,未必能体恤将士。”
皇恩优蒙厚恤,奸如张姚,亦应伏首涕泣,慷慨蹈死。奈其阵前两端,犹豫逡巡,至坐失良机,一败飞鹰城下,再败溃军之中。国法军纪,昭昭难遁。念彼等衔命袭远,孤军出塞,功虽不烈,忠心可嘉,着待罪立功于军前,受持命之人节制。”那公子缓缓念完,将卷轴递给老黄。众头领凑上前来,仔细分辨。老黄获罪前曾是一府都统,见过世面,认真端详后,点头确认无误。
郑青打量一回,道:“受持命之人节制?你要统领我迂难营?”那公子淡然笑道:“营长之称不合帝国官制,可改为都统。至于圆桌会议云云,更是妨碍军机,即日起废除。军令无论大小,皆由本人颁发为准。”
袁远嘿然笑道:“我迂难营是刑劫之徒,粗莽鄙陋,只怕受不起贵人指挥。”那公子摆手道:“巧得很,本人也是近日获罪,充军来此,不存在贵贱之分。”袁远瞪大眼睛:“你也是刺配来的?这身行头不像吧。”那公子尴尬一笑:“离京匆忙,不及更换囚衣,倒叫众位见笑。”
郑青嘻嘻笑道:“公子莫不是流连青楼,叫都御史衙门奏了一本,避难来此?迂难营有个不成文规矩,选举头领时,除了韬略威望,还讲究获罪轻重。”拇指一翘,端指自己,“老郑不才,曾是西南节度使帐前参军,克扣军饷三十万之巨,目前忝为左部头领。”袁远神采飞扬接口:“老子犯的事也不大,青楼争风吃醋时,打死当朝礼部尚书之子。”中部头领也气宇昂扬:“某家劫了漕银,凿沉官船十三艘,溺死河兵三千。”
其余头领也一一说了,轮到邓麻子,羞愧难当道:“俺最没用,只是抗不纳粮,错手打死知县。”迂难营众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喝彩一番。马队右边一骑也驰来,却是个憨实壮汉,旁边听得冷汗泠泠,双股乱颤。
叶浩嘿嘿一笑:“老黄,你当营长有十年了吧?”老黄颔首:“就快十年了,怎么?”叶浩惋惜道:“做得够久了,该给年轻人腾腾位置,别老恋栈不去。”他一副老成模样,却是学了叶护口吻。
老黄一愣,笑道:“好小子,这是学谁的舌?”叶浩一撇嘴:“难道不是么?若我老爹统领迂难营,岂有今日之败!”老黄脸色一暗,艰难道:“我是比不上匠师。”叶浩未料他直承其事,无法作难,暗忖道:这老家伙被骟了么?老爹在世时,他什么都要争个高下,现下竟直接认输,毫无大丈夫气概。一口闷气憋在胸间,发泄不出,越发难受。
“这营长位置迟早都是你的。此战功成,迂难营改为边军,你做了都统,也算个出身。”老黄拍他肩膀,语重心长。
那公子却饶有兴味:“不错,有杀人的,有贪污的,有江洋大盗,有村野暴民。不知营长犯了何等大罪,能号令三军?”
老黄摸着虎髭,怅惘道:“都是陈年旧事啦。八年前,代王殿下举兵起事,我任右路招讨使,一直攻到京畿。败军之将羞于言勇呀!”那公子赞许道:“篡逆大罪,只怕真要冠甲全军。”
老黄连连摆手,正色道:“我军阵亡匠师,犯的是里通外国之罪,黄某甘拜下风。”那憨实壮汉目瞪口呆,里通外国之罪,更在篡逆之上,清蒙律法之中,再无匹敌之例。这迂难营真把罪犯绝了。
郑青问道:“看公子斯文恭良,莫不是受人迫害?”那公子叹息道:“我获罪之时,在御宴之中,百官都作见证,百般努力也难打通关节。”
众人心中一紧,老黄忙问道:“你莫不是轻薄皇妃?”那公子摇头道:“那倒不曾。本人供职于弘武馆,那日蓬莱仙宗来使,我多贪了几杯,竟对那仙使出言轻薄。以致于龙颜大怒,立贬下殿,充军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