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1 / 2页)
从香港回到台北的那个晚上,母亲微笑问我:"你没有回湾仔去看看?"
走到学校正门前面的时候,才明白了为什么刚才会有那只狗来警告我,这里确实已经是一个荒凉的被弃置的地方了。
大门铁栅是紧锁的,有一张布告贴在门边,说是学校已经搬到骆克道去了,请来宾去新址接洽,并且请不要进入这幢私产的房屋之内。
去年来香港的时候,是听说老校长已经去世了,好象他的孩子没有什么兴趣来继续办下去。一但是,我没有想到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到了学校门口却不能进去。
站在锈蚀的栅栏之前,我往门里探视,左边是我四年级的教室,再过去是弟弟上过的幼稚园。右边是福利社,有一次从父亲挂在柜子里的衣服口袋里偷了十块钱,拿去买五毛钱的东西吃,福利社的小姐找了我一大堆钱,我正在往回拿的时候被经过的姐姐看见,她什么也没说地走开了,可是我知道她会在晚上告诉父亲。那一整天在学校里我什么事也没办法做,手总是伸进口袋握着那堆钱,手心里都是汗。
那天晚上是怎么面对的我已经忘记了,只是从此以后没敢再犯同样的错误。
江上回室之后,看见铁制消火壶一具,不论其为近时或古代之物,以其酷似往昔黑海东北草原游牧民族之锅,还引起他照壶写生的兴趣。本日主人特煮全羊饷客,十一点多钟一同拔所佩蒙古刀,切割羊肉分而食之,美味无穷。"
太阳好大,从天上直直地射下来,射进了我的肌肤里,手上拿着的纸张反映着日光,那光芒也直直地射进了我的眼睛,使我的眼睛觉得酸热起来。
我这是在干什么?
站在酷热的街头,拿着几页影印的文字。从几十年前的一段记录里,努力寻找着自己的归属。
有些日本人拿着枪支把我的家毁了一次又一次。也有些日本人拿着相机和画笔走了许多路只为了看看我的家园、我的亲人,看他们使用的器物,看他们的生活方式,看那原本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也属于我的一切。
有风吹过来,把山坡上的树吹得沙沙作响,我转身离开,忽然间很强烈地想念起三十多年前那个小小的身影,和她所收藏的那些琐碎的忧愁与快乐。
沿着我儿时放学回家的阶梯一层一层走下去,开始有泪水沿着眼眶边缘浮了上来。
在画画和写东西的时候,我总是希望有个好的开始。
尤其是写诗,我总是不断修改,但是又不愿意在纸上留下任何修改的痕迹,于是总是反复誊抄,只要错了一个字,就重新再开始。
我喜欢在一张洁白的稿纸上,用深黑的墨水一个字一个字端端正正地写下去,每一行的排列也都要完全照着计划来,所以,一首诗终于写成之后,桌子底下总是堆满了废弃的稿纸。
而我,今天的我,呆立在南方炎炎烈日下的我,从来没有见过汗诺日美丽之湖的我,到底算是什么呢?
在学校去的那条砌满了石阶梯的路也毫无变动,只是觉得出奇的狭小。
记忆里那些阶梯又宽又平滑,放学的时候总是蹦跳着往下走,遇到姐姐和她们的同学走在前面的时候,我就会大声地一路叫着姐姐的名字,一路追了过去。
太阳好大,直直地射了下来,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条狗跑过来对我吠叫几声,看我不怕它,也就很知趣地退开了。
学校分边那块山坡还在,只是树长高了,把整块草被遮住,原来的马缨丹都没有了。地上堆了很多落叶,好象很久没人去过的样子,我心里开始疑惑起来,虽然说是刚放暑假,总不至于荒凉到这个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