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1 / 2页)
林星进门时他的眼睛甚至没有离开镜子,只是随意地问道:你见到那老中医了吗,怎么去了一天?林星坐在沙发上没有回答,仅仅欲言又止地应了一声。
吴晓从卫生间出来了,说:“我们有几个朋友要聚一聚,我得赶快走了。”
林星看他,她有很多话想在此刻对他说,可他行色匆匆。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他如此精心地打扮自己了。以致让她无端地联想到他过去每晚都乐此不疲的那种要求,也有多日没再来过。由此她竟突然有了一个重大的醒悟,她其实早该意识到的:最有可能夺走他们现在的幸福的,不是吴晓的爸爸,而是他们自己。
她压抑着不安,掩饰着怀疑,问:“你上哪儿去,和谁聚。”
“‘几个过去的朋友,你不认识的。”
要是过去悟到这层意义,吴长天自会当仁不让。可现在,他想,还是算了吧,总不能一辈子都把个人的生活心情去服从集体事业的需要啊。再说,长天集团的产权问题到现在悬而未决,今后还不知竟是谁家之天下呢。如果真有被扫地出门的那一天,还要今日这番虚荣做什么?
但郑百样下面的话又让他转了念:“吴总,梅启良下月就要到北京上党校学习了,可能是提职进省委常委的前奏吧。我们这次从吉海来的时候,他还问过你的生日是在北京过还是在吉海过,要是在北京过,让我们通知他。”
吴长天思索一下,终于点了头,说:“那这样好了,我们小范围地聚一下。请上海书记,你也参加,叫上集团最老的几个人。也不用到外边去,就在京西别墅里,我请大家吃顿饭,聊一聊,就可以了。”
他的口气是决定式的,郑百祥也就点头赞成:“也好。”他说:“梅书记的夫人女儿要是不来的话,倒是可以让李大功找几个年轻的女同志来,陪梅书记跳跳舞。
我知道你是管死不跳舞的,梅书记可上癌,请几个年轻小姐来气氛好。”
吴长天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说:“年轻女孩子,李大功认识得多。”
提到李大功,吴长天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恶念,这几乎是他一生中从未有过的一念。李大功三教九流无人不识,他吴长天贵为工商巨子,与其暗自屈从一个小小的女记者的任性,默不作声地忍受这份在子之痛,不如让李大功找几个社会上的朋友,用一点下层老百姓的手段,教训教训她,让她也知道知道世俗的道理,也为自己的自私行为付出一点代价。他这样想着不禁有几分出气的快意。可心里也知道只是想想而已。
每个人都有赌气的时候。人兽同源,每个人在灵魂深处都有些下作的念头隐匿着,只有自己知道。吴长天不知道的是,假使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确实把他逼急了,逼到你死我活的那一步,他会不会也能变得冷酷无情。不择手段。
八八公开的女权主义者和潜在的独身主义者转变为爱情至上者,林星自己也难定义这究竟算是信念的弃守还是生活的觉醒。她可以肯定的,只是这个转变实际上就是把自己的一切——独立、毅力。信心——一交出的过程。剩下的只有依赖,和对炽爱终将归于平淡的恐惧。
在逃出潭朽寺塔院之后,她在山侧的一片深深的竹林中躲藏了很久,她不想见到任何人。艾丽和阿欣大声呼喊着找到她,并用出租车把她送回家时,已经是那一天的黄昏。客厅里被漆成淡黄色的墙面上,夕阳显得有些刺目,吴晓正在卫生间洗脸擦油地收拾自己,从那被发胶浆得极其有形的头发上,可以猜到他正准备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