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1 / 3页)
“潘二爷,你可别帮霞初。她的酒量我知道。”
潘司事只好不响;霞初也少不得硬着头皮斟满了酒,谁知意外地出现了“救兵”,是李婆婆。
“我随意喝。”她向霞初说,“你也随意。”
“为什么要从我开头?”
“这好比打通关,不从上家开头,倒从下家开头?何况,三爷今天做主人,你跟婆婆是主客;我们是三爷邀来作陪的,当然要替主人陪你喝酒。”
解释得入情入理,无可驳回。但蔼如还有些不情愿,做母亲的便发话了。
“霞初敬你酒也是好意。你又不是不能喝。”
“听见没有?”霞初得意地说,“婆婆的话不能不听;不听就要罚酒。蔼如姊姊,大年三十,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自己笑了,“咕嘟嘟”地一口气干了她自己那杯酒。
不过,姜到底是老的辣,看看犯了忌讳,一座皆有尴尬之色,李婆婆便装出自己都忍不住好笑的神气说:“看我,真是老悻晦了!三爷是成了家的,哪里还会去做什么相府女婿?将来必是相府的门生。”
“这也不足为奇。”蔼如趁势将这段话扯了开去,“如今的宰相比哪一朝都多,下一科有位宰相,放了会试的总裁;三爷中了,自然就是相府门生。”
“中是一定的。就看名次高下了。”潘司事接口说道:“这一趟回来,同船有位我们苏州同乡,每天在一起闲谈。谈到苏州出状元,这位同乡说得倒有点道理。”
状元的故事,人人爱听,霞初便催促他说:“有道理,你就快说啊!”
“他说;苏州在本朝,第一位状元出在康熙六年,到现在一共十三位。这还是指苏州城内的吴县、长洲、元和三县而言,不包括苏州府属各县。其中隔得最久的,是雍正五年丁未科的彭启丰,一直到乾隆三十一年的张书勋,苏州四十年没有出状元。如今道光十二年壬辰科的吴钟骏,到下一科是三十七年,应该要出状元了。如果下一科不出,到同治十年辛未科满四十年,非出不可。照他的看法,还是下一科出状元的成数要多些。”
蔼如无奈,只好举杯就唇;视线从杯口射过去,恰好看到洪钧,微微笑着,正要去拿酒杯,似乎准备陪一杯似地。
这就是好事成双了。蔼如心中有一种极微妙的矛盾,又怕人发觉这种情形,又唯恐他人不曾发觉,可是在此一刻,无暇多想,到底还是喝了。
她一咽酒,他亦举杯。霞初与潘司事都已看到,隔桌相视而笑,却未曾说话;怕话说错了,惹蔼如着恼。
“这该你敬婆婆了。”蔼如提醒霞初说,“敬我,你是干了杯的;有例在先,不准偷减,一共要干四杯。”
霞初尚无表示,潘司事急着想替她分辩,不道刚开口说了个“她”字,就为蔼如迎头拦了回去。
“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因为从雍正五年以后虽有四十年不出状元,但宰相出了不少。现在不但宰相没有苏州人,连尚书都找不到苏州人。官儿最大的,也不过像潘祖荫当个左副都御史。苏州的官运、文运,到现在是衰极了;剥极必复,官运、文运都要好了。不过官运之昌,不是三五年之内的事;一定文运先昌,所以下一科必出状元。说不定就应在三爷身上。”
“好口彩!”霞初笑着向蔼如说道:“我敬你一杯!”
“咦!这不是怪事?”蔼如摇手拒绝,“人家中状元,你怎么敬我酒?”
这一问,自是理由十足;不过霞初也是樽前久经酒阵拳仗谈锋的人,机警甚快,一沉吟间便有了解释:“这是大喜事!人人可以敬酒,也人人都要敬到。不过从你开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