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1 / 2页)
“白老师,在20年前的夏天,就在我们站的大堤下面的河床上,曾经发生过一个家破人亡的故事!”孟兰把目光从白忠诚的脸上缓缓地移向河床,语调沉重地说:“那是一天夜晚,一对农民夫妇带着他们10岁的儿子和7岁的女儿冒着狂风暴雨将白天收割下来的小麦朝河堤上搬运。然而,令这对夫妇没有想到的是,这时上游和下游两条凶猛如兽的洪水,正咆哮着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奔泻而来。河床里的麦子搬运得差不多了,再有一趟就可以全部搬完了,父亲和母亲就叫自己的两个孩子留在大堤上,他们两人下去再搬最后一趟。可是,父亲和母
亲下去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们的生命就这样被洪水活活地吞噬了!”
“到了,白老师,请下车!”孟兰说着打开车门走了出来。白忠诚打开车门,也走了出来。
站在高高耸立的大堤上,白忠诚放眼望去,见对面也有一道高耸的大堤,两堤相距约数千米。大堤的中间是一条长长的峡谷,峡谷里长着一片绿油油的麦苗。这里很荒凉,峡谷里没有人家,大堤上没有路人。“这是什么地方?一无风景,二无古迹,三无游人?”白忠诚心里想。
“白老师,这儿就是我今天带你来说话的地方。喜欢吗?”孟兰的神情似乎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
“孟兰,我真不知道像你这样的人,而且又是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人,要跟我谈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坦白地说,孟总,你给我的感觉不是越来越美好,而是越来越糟糕!”白忠诚坦诚地说,他的话语里不免流露出深深的遗憾与失望。
“白老师,谢谢你用糟糕这句美好的词句来评价我。其实,现在我在你的心目中何止是糟糕,应该是用卑鄙、丑陋这样的词句更为准确,更为合适。是吗?”孟兰说罢,竟朝白忠诚笑了笑。
到那个地方去干什么?白忠诚一点也不知道。难道仅仅是为了谈个话,要跑这么远的地方吗?谈话难道在办公室就不能谈吗?白忠诚一路上心里不停地在嘀咕。
车子越往前开,白忠诚发现前面越来越荒凉了。刚出县城的时候,国道两旁还能看到青砖红瓦的农舍,甚至还有二层的楼房。可是,现在眼前的农舍越来越简陋,先是砖墙草顶,现在皆是泥巴屋。眼下正值春光烂漫、春风吹拂的季节,但是黄土地上几乎看不见春天的景色,既没有绿油油的麦苗,也没有金灿灿的菜花,惟一能展示出一点春意的,也就是那一洼洼稀拉拉的野花和小草。
突然,在前方空旷的田野上有一排砖瓦房出现在白忠诚的视线里。说一排就是一排,多一排也没有,而且这一排也不长,也就是有四五间房子的样子。房子的前面有一块广场,广场上竖着一根旗杆,旗杆上飘扬着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那一排虽说是砖瓦结构的平房,但望过去简直让人惨不忍睹,门没有一扇像样的,不是缺了下半截就是少了上半截,有一间竟什么也没有。窗户上找不到一块玻璃,有的不是用木板封死,就是用塑料布蒙住。小车从那排房子面前经过,如果不是从一间间破旧的屋子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白忠诚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竟是一所乡村小学。
白忠诚目视着那所乡村小学,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
“惊讶吗?白老师!”孟兰问。
白忠诚没有答理。
“好啦,好啦,不谈这些不愉快的话啦,现在我跟你谈一点关于我面前这条河的故事!”孟兰见白忠诚不高兴的样子,就笑言道。
“哪里有河?”白忠诚不解地问。
孟兰指着脚下长满绿油油麦苗的峡谷说:“白老师,这不是一条峡谷,这是一条河流。每年夏天,从天上降到灌水大地上的雨水,就是通过这条河谷流入大海的。所以这里的土地一年只能赶种一季小麦,如果遇到大水之年,由于上游的洪水太大,而下游的海水上涨,就会导致上面的洪水非但排不下去,海里的潮水还会形成倒灌,于是就出现了洪灾雨涝。本来,这里的农民就只有一季收成,结果那些成熟的小麦却因来不及收割,就被无情的大水冲毁了,两岸的农民就只好背井离乡,踏上了逃荒要饭之路。这种悲剧是灌水县过去经常都会上演的!”
白忠诚静静地听着孟兰的讲述,孟兰也感觉到白忠诚对她的讲述非常有兴趣。作家最喜欢听人讲故事,最不喜欢听别人作报告。孟兰正是抓住作家的这个特点,所以她在出发前就做好了准备,今天都给白忠诚讲故事,不给他作报告。当然她也不会作报告。
白忠诚没有说话,他动了动身子,看得出他心里很不平静。
“我就是在这所小学里毕业的,你相信吗?”孟兰又说了一句。
白忠诚还是没有说话,他瞥了孟兰一眼,他发现孟兰的神色比刚才更加冷峻,那两只紧紧目视着前方的眼睛里也似乎喷射着两束阴冷的光束。
孟兰把车子开得更快了,帕萨特在她的操纵下发疯似的在田野上奔驰着。
前方出现了一道高耸的大堤,小车顺着一条斜坡开上了堤坝。到了大堤上,孟兰终于把车子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