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1 / 1页)
东海龙叹了口气,说道:“我的三弟四歧风行侠仗义,胜我多多。但二弟南宫造却又是个不成器的东西,虽然还不至于像北宫黝那样沦为金人鹰犬,也是作恶多端。听说他现在江南作独脚大盗,我此次与三弟赴仇家之约,是否保得住性命回来,还未可知,要是我不幸身亡,就请耿相公给我带个信儿给华大侠,请他代我管束管束我这二弟。耿相公此去江南,料想迟早会见得着华大侠的。”耿照道:“邪不胜正,老前辈此行,定卜逢凶化吉,可以无忧。至于老前辈的吩咐,我自当记在心上。”珊瑚心想:“这南山虎南宫造是我的杀父仇人,你不清理门户,我也要为父报仇的。”但她听东海龙的口气,对南宫造似乎多少还有点姑息的意味,他只是请华谷涵代为“管束”,并非清华谷涵“诛凶”,珊瑚心有不满,因此也就不愿将自己报仇之事和东海龙说了。
东海龙去后,珊瑚忽地笑道:“姐姐,你一直在探听华谷涵的下落,如今已经知道他的确实消息了,何不与我们也同往江南?玉面妖狐虽然可恨,但不妨暂搁一边,待咱们从江南回来之后,再料理她不迟。”蓬莱魔女双颊微现红晕,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为了玉面妖狐,我是为了公孙奇。我要阻止他上妖狐的当,此事刻不容缓,等下待我辞灵之后,我就要动身往桑家堡了。”珊瑚说:“这公孙奇反正已是个坏人,小姐,你又何必为他多费心力?”蓬莱魔女苦笑道:“江湖上人人当我是个魔女,难道你也以为如此么?”珊瑚道:“我知道小姐还有菩萨心肠,但……”蓬莱魔女打断她的话道:“你既知道,那就不必多说了。菩萨普渡众生,难道我就不应去拯救一个公孙奇。”珊瑚听她这么说,只好默不作声,心里还暗暗在奇怪。她却不知公孙奇乃是蓬莱魔女的师兄。
一行人回到济南,辛弃疾督促兵士,立即搭起灵堂,大厅上设起耿京的牌位,耿京的属下都换了白衣,前来致祭。耿京没有儿子,由耿照披麻带孝,以侄代子,在灵前答谢。午时一到,灵堂外三声炮响,辛弃疾亲自行刑,将张定国处死,端了三木杯血酒进来,在耿京灵前洒了,悲声说道:“元帅,你的大仇已报,请你在九泉之下瞑目!”灵堂内人人掉泪,个个伤心。
耿京生前的卫士将一把宝剑双手捧起,说道:“辛将军,这是元帅的宝剑,遗赠将军,请将军仗此宝剑,扫平金虏,恢复中原。”辛弃疾拔剑出鞘,“咔嚓”一声,将香案一角斫了,亢声说:“元帅吩咐,弃疾决不敢忘!倘有二心,有如此案!”回头叫那卫士道:“取纸笔来!”挥毫落纸,嗖嗖有声,片刻间已成了一阙新词,说道:“耿元帅,你赠我佩剑,我无以为报,谨以芜词一阙,奉献灵前。元帅呀,你与我到临安开怀痛饮之约,我还没有忘记,可惜你已不能践约了!明日我就与弟兄遭承遗志,横渡长江,请元帅英灵庇佑!”当下捧起词笺,悲声念道: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两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慷慨悲歌,听得人人感泣。
我这次在桑家受了伤,华大侠以前与我并不相识,但他却不但以他的绝顶内功为我疗伤,还放心不下,一路送到泰山。当真是古道热肠,令人铭感。”蓬莱魔女这才知道他们两人并非深交,心里有点失望,暗自想道:
“这么说来,我所要查询的事情,那还是非见到华谷涵不可了。”
东海龙接着说道:“那晚我和泰清道长老相逢,在云房作长夜之谈,华大侠独自到玉皇顶赏月。我们正谈得高兴,华大侠忽地从外面跑来,立即催我下山,说是再逗留此地,只怕会有麻烦,我奇怪极了,心想以华大侠的武功,还怕谁来?但他说得这样紧迫,我也无暇细问,只好随他下山。下山之后,他这才告诉我,原来金国的皇帝完颜亮也在山上,随从的高手甚多,他虽然不怕,但打将起来,却怕连累了泰清道人,我的内伤亦未完全痊愈,于我亦怕不利,因此才匆匆拉我下山。”蓬莱魔女在泰山碰见完颜亮那晚是上月十五,心里想道:“原来他是早我一日到泰山的,不知他可曾见那武林天骄没有?他这样匆匆走避,除了照顾东海龙之外,莫非也是为了武林天骄的关系?”
东海龙继续说道:“华大侠又说,他出去赏月的时候,发现了完颜亮的随儿暗中还偷听到一个消息,那就是金国即将兴兵犯宋的消息了。因此他就在泰山脚下,与我相约,彼此分道扬镳,他前往江南报讯,我则来此拜会耿京将军。华大侠还亲笔写了一封信,叫我面呈耿将军的,哪知我来迟一日,耿将军已被奸人所害了!有人告诉我,耿相公是耿将军的侄子,这封信只好交给耿相公了。”耿照这才知道东海龙来找他的原因。
耿照拆开了信,原来华谷涵从前也曾见过耿京,知道耿京有待机报国之志,他写这封信的时候,还未知道耿京已决意举义,这封信就是通知耿京这个消息,并请他立即举义,扰乱金人后方的。耿照热泪盈眶,说道:“多谢华大侠一副热肠,多谢老前辈远道传书,我叔叔虽然壮志未酬,便遭惨死,但华大侠信中所期望于他的,他都已经做了。”东海龙这时才看出耿照似曾相识,说道:“耿相公、咱们好似是在哪里见过的?”
耿照拭了眼泪,说道:“辛大哥,你领了元帅佩剑,以后这副重担,就得你来挑起了。还望节哀。”一众军官都在灵堂,当下众口一辞,就在灵前推举辛弃疾作为主帅。大事已定,宾客一辞灵。
蓬莱魔女向辛、耿二人告别,辛弃疾道:“这次平乱事,全仗柳女侠鼎力相助,以后还望柳女侠同心为国,图复中原。”蓬莱魔女道:“将军放心,待你们王师北返之日,我定与义军前来迎接。”话中之意,已表示了要执行耿京生前与辛弃疾所定下的计划,发动各处义军,在敌后接应。只因人多口杂,故此不便明言。辛弃疾听了,大为欣慰,一再致谢。
珊瑚道:“我送柳姐姐一程。”耿照因是代替孝子的身份,要在灵前答谢宾客的致祭,不便送行,便在灵前洒泪别过。
耿照道:“老前辈真好眼力,老前辈那日驾临桑家堡,斗公孙奇夫妻,晚辈也曾在场。”东海龙道:“对了,你提起桑家堡之事,我倒想起来了。柳女侠,华大侠托我带个口信给你,就是关于公孙奇那厮的。”蓬莱魔女诧道:“华大侠怎知道我在这儿?”东海龙道:“这事说来有点曲折,还是从耿相公身上说起吧。华大侠虽然也没见过耿相公,但他却是知道耿相公的,金虏朝廷在各处通衢大道都悬挂有你的图形,缉拿你呢。”耿照道:
“华大侠曾见过我的叔叔,相必是叔叔对他提过我的名字,他见了那‘缉拿叛逆耿照’的悬赏,猜想我一定会投奔叔叔这儿。”东海龙道:“不错,他不但知道你,还知道你和珊瑚姑娘同行。他对我说,你见了耿照,可以托他将口信带给珊瑚姑娘,再由瞩瑚姑娘带结柳女侠。想不到柳女侠就在这儿,可不必这样辗转相托了。”蓬莱鹰女笑道:“原来如此!”这才明白东海龙刚才来到,一见地面就嚷道:“你在这儿,这更好了!”的意思。当下便即问道:“华大侠托你带的什么口信?”
东海龙迟疑了一下,说道:“华大侠说,那日他是看在柳女侠的面上,放过了公孙奇的。他说公孙奇误入歧途,越走越远,听说最近还与玉面妖狐有所勾搭,只怕柳女侠还未知道。公孙奇的事情华大侠是不能多管了,他——”蓬莱魔女道:“他是要我来管这桩事情?”东海龙道:“他没有这么说,他只是要我将这消息带给你。”蓬莱魔女咬着嘴唇道,“我知道了。”心里难过得很,暗自想道:“桑青虹突然在此出现,与妖狐同在一起,我已经有所怀疑,想不到果然证实了。但愿我师兄只是上那妖狐的当,并非甘心投敌。要不然可令我难为了。”想起恩师只有这个独生儿子,不觉心乱如麻。
东海龙道:“好了,我的信已经带到,我也该走了。耿相公,请你在令叔灵前,代我上一住香。北宫黝为非作恶,我早已知道,他是我的义弟,我未能及时管教,以致酿成今日的大错,我实在无颜在他灵前告别了。但请你告诉他,我已经亲手将北宫黝击毙了。”耿照含泪说道:“老英雄大义灭亲,家叔泉下有知,也定然高兴的。”又道:“我们辞灵之后,明日义军就要撤过江南,老前辈可否留在军中,助我们一臂之力?”东海龙道:“我不惯军旅的拘束,过了些时候,我或许也会前往江南,那时再来拜访你们。”蓬莱魔女问道:“老前辈何以这样匆匆便走?”东海龙道:“我三弟西歧凤与一个仇家约会,只怕有性命之忧,约会的日期不久就到,我可得先去助他一臂之力。”耿照、珊瑚二人在途中碰见过西歧凤,对此事略有所闻,蓬莱魔女则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觉心下骇然。
原来在“四霸天”之中,虽以东海龙居首,武功也最为了得,但却还有几分邪气;而西歧凤则文武兼备,所到之处,解难扶危,当真可以称得是游侠一流的人物,武功也不在东海龙之下。蓬莱魔女心想:“武功得胜过东海龙、西峻凤的只是有限几人,这西歧凤的仇家却不知是何等样人,他们二人竟要合力对付,难道又是像武林天骄那样的奇人?”但这类武林仇冤,当事人不说,旁人却是不便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