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第1 / 2页)
这话就算说得很重了,恭王不敢再多说什么,只答应一声:“是!”
“倭仁的病,怎么样了?”慈安太后问。
“不行了!”恭王微微摇头,“不过拖日子罢了。”
“那是先帝敬重的人。”慈安太后看着右面,用征询的语气说,“给他一个什么恩典,冲冲喜吧!”
说到这话,张兆栋不便再劝,当天就派了专差,为他递折,接着又传淮安府首县的山阳知县办差,派了一只大号官船,床帐衾褥,动用器具,一律新置,作为对这位刑部尚书的敬意。
那两名司官,自然也要苦劝,而郑敦谨执意不听。问他辞官的原因,他答了八个字:“外惭清议,内疚神明。”说唯有辞了官,才能消除对马新贻和他的家属,以及孙衣言、袁保庆等人的疚歉之感。
“此案外界闲言闲语很多。大人这样子一办,见得朝廷屈法,恐怕上头会不高兴。”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郑敦谨说,“只怕不高兴的不是朝廷,是我们湖南同乡。然而我也顾不得了!屈法是无奈之事。若以为屈法是顾全大局,以此自宽自解,恬然窃位,岂不愧对职守?”
说到这话,那两名司官心里也很难过。原来是打算着办这件名案可以出一出风头,就象总理衙门的章京陈钦办天津教案那样,虽然费心费力,到底名利双收。谁知年前冲寒冒雪,吃尽辛苦到江宁,落得这么个窝囊的结果,除了曾国藩的一百两程仪以外,什么也没有捞到!
而张文祥则是介乎其间,用定制的钩子扎住皮肉往上一拉,快刀割切,钩一下,割一下,自辰至未,方始完事,张文祥始终不曾出声。
于是郑敦谨以一种奇怪的、豁达的声音对张兆栋说:“我的责任已了!该回去了。”
“春寒料峭,起旱苦得很,何不再玩些日子?”张兆栋说,“反正案子已了,回京复命就晚些也不要紧。”
“我不回京。”郑敦谨摇摇头说,“我回家。”
张兆栋愕然,想了一下说道:“想来老前辈出京时就已请了假,顺道回籍扫墓?”
于是吃了一顿张兆栋特备的,索然寡味的离筵,水陆异途,各奔前程。郑敦谨趁一帆东风,过洞庭湖回长沙,两名司官走旱路回京复命。一到部就为同事包围,都要知道郑尚书辞官的真相。
最后连恭王也知道了,特地传谕,叫那两名司官到军机处去见他,询向郑敦谨倦勤的原因,那两名司官不敢隐瞒,照实答复。于是恭王也就据实陈奏两宫太后,因为两宫太后也觉得事出突然,颇为怀疑,曾经一再问起,恭王不能不奏。
“我说呢,郑敦谨年纪虽大,精神一向很好,怎么一下子就告了病。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隐情!”慈禧太后停了一下又说:“不过他就是告病,也该回京复了命再说,就这么擅自回籍,也太说不过去了。”
听她的语意不满,恭王怕惹出“交部议处”的话来,会引起各方的揣测,又生是非,因而赶紧为郑敦谨进言:“这一案,郑敦谨劳而无功,不免觉得委屈。臣等叫人写信劝他销假,请两位皇太后,暂时不必追究了。”
既然恭王为他乞情,慈禧太后也就算了,“最好让他销假。”她说,“不然,面子上不好看。”
“‘田园将芜胡不归’!”郑敦谨朗声念了这一句,又黯然摇头:“九陌红尘,目迷五色,我真的厌倦了。”
张兆栋大为诧异:“老前辈圣眷优隆,老当益壮,着实还有一番桑榆晚景,何以忽有浩然归去之志?”
“早归早好。”郑敦谨说:“涤相是抽身不得,以致于不能克保全名。象我,驽马恋栈,只恐真如涤相所说的,‘名既裂矣,身败在即!’归去,归去!岳麓山下,白头弟兄,负暄闲话,强似千里奔波来审无头命案!”
这一说张兆栋才知是为马新贻一案,受了委屈,先还当他是发发牢骚,解劝了一番,也就丢开了。谁知第二天一早,郑敦谨亲自来跟张兆栋要求,派一名专差为他递告病的奏折,同时请张兆栋替他雇一只官船到长沙,竟真个要辞官回里了。“老前辈何必?”张兆栋说,“就要告病,等回京复了命再奏请开缺,也还不迟。”
“那就辞不成功了。”郑敦谨说,“士各有志,老兄成全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