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1 / 3页)
“哦——”我妈无奈地一声长叹,苦笑着看又坐回的老喇嘛重端起茶杯有滋有味地饮用。于是我妈掐哭了怀里的孩子,我那幼小的弟弟小龙。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据说中间也有过几个弟妹,都夭折没成活。农村最需要劳力,所以小龙弟弟成了家里的宝贝,受到百般呵护,我妈把他掐哭真是无奈之举。终于有了丢开客人走出去的理由,她歉然笑一笑,便抱着无辜受皮肉之苦而号哭的小龙,走离了屋子,去探听爸爸的消息了。
我躺在炕上,独自面对老喇嘛没完没了地喝茶,嘎嘣嘎嘣地嚼果子,心烦至极。我突然提高了嗓音,号叫般哼哼起来,嘴里大喊:“疼死了!疼死了!”这招真灵,吉亚太老喇嘛终于擦了擦嘴,离开茶桌下炕了。走时还不忘抓一把油炸果子塞进怀里。
“别哭叫了,我走了。明天叫你爸爸把出诊费送到家里去吧。”土大夫吉亚太离去时丢下这句话。
我松了一口气,忍着屁股上的疼痛,等候爸妈回来。
时间好漫长。
“好啦,小孩儿的屁股没事了,养养就好。”老喇嘛把鸡爪子似的手,伸进妈妈递过来的铜盆里涮了一下,然后往他那袍襟上擦了擦,便坐在已摆好的炕桌前。
当老喇嘛大夫吉亚太稳稳坐我家炕头享受起主人家的茶点时,我爸已经拎了一把斧子出去了。他是要去砍了那只恶狗。我妈没能拦住他,赶紧让老叔去上房报信给我爷爷。
油灯下,炕桌前,老喇嘛大夫喝着我家酽酽的老红茶,额头上已冒出热汗,但他仍没有离桌回家的样子,有滋有味地品尝着我妈做的油炸果子。急得我妈一会儿进,一会儿出,搓手干着急。炕上躺着呻吟不止的儿子,丈夫又去仇家不知情况如何,怀里还抱着刚睡醒的我那一岁多的小弟弟,她哪有心思侍候这位谱儿不小的老喇嘛喝茶哟。
“我说苏克媳妇,你炸的这果子还真好吃呢。”吉亚太喇嘛慢条斯理地夸奖我妈的手艺。
“嘛嘛,那你多吃点儿吧,明天我再炸些给你送过去。”心中有气但善良的我妈依旧装出笑脸,应付着这位村里人都不敢轻视的土大夫。
我差点睡着了,他们才回来,爸爸余怒未消,把斧子狠狠砍进木墩子里。原来爸爸这趟去毫无结果。老狐狸胡嘎达装睡不开门,后来从里边撂出话说,他家花狗一直拴着没有出去咬过孩子,他孙子二秃胡伦也感冒躺在炕上,没有出去过,有事明天跟他儿子胡喇嘛村长说。
我爸站在那扇黑漆大门外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当过蒙古骑兵的他,如今英雄无用武之地,无可奈何,差点砸门而入,被我二叔和妈妈拽了回来。只有等候天亮再去找胡喇嘛理论了。
妈妈说,我又是发烧又是说胡话,折腾了一夜,嘴里还不停地叨咕:“狼崽……狼崽……我要狼崽……”
第二章(1)
“好好,好好……”老喇嘛被油果子渣儿呛住了,咳嗽起来,油灯下他那张憋得通红的脸,就如油里炸红的大虾或太阳下晒红的猴子屁股一样。
我忍不住笑,可牵动了屁股上的伤,疼得我咧开嘴哼起来,再也不敢去对比猴子屁股与老喇嘛的脸了。
老喇嘛抬了抬稳坐的屁股。
“嘛嘛要走了?”喜得我妈赶紧做出送客状。
“嗬嗬嗬,你们家炕头还真热,烫屁股呢,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