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1 / 2页)
“求您让我走,”我叫道。
“你们英哥人——没有一点生气”,他尖声大叫。他那口音听起来就像是那个印第安男孩。
于是,我两手抓住裙子,头也没回地冲出门去。我听见背后一连串的痛骂声,一些更让人听不懂的话,以及那恐怖而刺耳的笑声。
我冲出前门,跑下台阶。我挥手叫住一辆敞篷马车——它们几乎从不停,但我想是驾车人看到我这衣衫不整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我直奔拉斯舅舅的家。我喝了好几杯热茶都还没恢复过来。
那天夜里,我怎么也难以入睡。他那古怪的话在我的脑中不断回响,尤其是最后那句毫无意义的话:“你们英哥人——没有一点生气。”
他身上似乎憋着一股劲,像小孩子拧紧发条的玩具,手不停地忽上忽下的,双腿左右直晃。他焦躁地不住地动来动去,让人思维很难集中。我鼓足勇气扶他到椅子前,使他坐了下来。我自己坐在他旁边。别无它途,只好开门见山了。
“菲茨洛伊船长”,我开始道,“很对不起我这样冒昧。希望您不会认为我太失礼。我非常想请教您几个有关小猎犬号和那次航海的事情。”
“尽管问……尽管问……”
于是我提到南美洲、火地岛和那个似乎让他神志混乱的名字。“……火之地……火之地”,他的话奔涌而出,快得让我几乎听不清楚。我明白他说的是早期的探险家给它的命名。当地人在岸上点起大火,水手们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地狱,于是就给它起了那个名字——事实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他低声恨恨地说道。
那是我听到他说的最后一些连贯的话。我问他大火之夜指的什么。他直直地盯着我,几次开口都说到半截就停住了,全是一堆没有意义的话。他的头不住地摇,很不赞同的样子,嘴里说道:“不对……不对……不是火地岛,是在加拉帕戈斯……那些着魔的岛屿——啊!……那一切就发生在那……”然后他样子吓人地盯着我,用单调而令人恐怖的腔调说道:“事实就是那样的,嗯——达尔文先生。”说完,他笑了起来,笑声低沉而邪恶。
1865年4月30日
恐怖的事一个接着一个!我刚听说菲茨洛伊船长自尽了。真难以置信!只在两天前我还见过他。
是拉斯舅舅告诉我的。他一点不体谅我的感受,兴奋地向我描绘起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那事经菲茨洛伊可怜的妻子传出来后,就成了科学俱乐部的热门话题。在菲茨洛伊死的前一天,他坐卧不宁,不时从椅子上跳起身,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然后停住又坐下来。他坚持要到办公室去,但刚出去又倒了回来,然后下午去了伦敦。晚上回来时,他显得极度的不安。他坚持一定还要见见莫里,虽然第二天就是星期天,他们也已经道过别了。
那天晚上,他睡得很不好。早上妻子惊醒时,他已经睁开了眼睛。他问她仆人为什么不叫醒他们,她告诉他说是星期天。他在她身边又躺了半个小时,便悄悄起来,到隔壁的房间吻了他的女儿劳拉。然后他来到更衣室,锁上门。一分钟后,她听到他身体倒地的声音。她尖声叫喊仆人。仆人们砸开房门,发现他已躺在血泊中。他从修面工具包里取出一把折叠式剃须刀,只一下——也许还对着镜子——剃须刀猛地抹过喉咙,结束了自己不幸的生命。
我正要打算离开,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臂,把我按下来,急切地说道:“7处伤口,他们看到的。7处伤口……像我们的救世主……基督的圣痕据说是耶稣基督被钉上十字架后在肉体上留下的伤痕。——编者……事情就那样,当船长……那孤独……我好心痛……我所有的钱都没了……花在探险号上了……海军部的敌人和忘恩负义的东西。他们曾警告过我……小心,他们说……沙利文,我自己的二把手海军上尉,封骑士了,封骑士了……而我——我如何呢?”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这最后的话,那愤怒的样子吓得我跳了起来。但他扯住我的手臂不放。他一下站起来,俯身靠在我近前,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着。我感觉到他的唾沫溅在我的额头上。我的心怦怦直跳。
“达尔文是个异教徒,是个不信仰宗教的东西……是魔鬼的女仆……海滩上的石头就是证据。他们磨圆了……被大洪水……就是《圣经》里记载的那次大洪水。我告诉你……诺亚方舟的门太小了,乳齿象进去不了……异端邪说是一种罪过,违反摩西十诫也一样,嗯——达尔文先生?事实就是那样的,嗯?”
我决定马上离开这里。我挣脱他的手。
“杰米·巴顿”,他叫道。“不是杰米·巴顿干的!他们想把他钉在十字架上……像钉我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