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第1 / 1页)
但是现在这种观点在政府内部己肯定得不到支持了。总统本人就越来越不同意这种观点。9月2日,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电视节目中接见沃尔特·克朗凯特时,他明确地说,如果越南共和国要在反对越共的斗争中得胜,那就必需“改变政策,也许还要改换人马。”他过去曾经说过:“我认为除非得到人民的支持,这场战争是不可能打赢的,而在我看来,最近两个月以来,该政府已完全脱离人民了……归根结蒂,这是他们的战争。
斗争在1963年5月初终于发生了。佛教徒在古都顺化市举行集会,纪念佛的第二千五百八十七年诞辰,而带领政府军的一些军官却命令他们散开。他们拒不服从,于是军队就向人群开枪,打死了九人。吴庭艳拒绝道歉,他私下对人说,这样作太丢脸。6月11日,一位广德和尚,用一种惊人的示威方式——自我牺牲——来表示抗议。他坐在大街上,安静地等待着另外几个和尚往他身上浇汽油;然后,他划燃一根火柴,使自己顿时化为一阵烈焰。还有几个和尚也仿照他的榜样自焚,为新闻界(报社每次都是事前得到通知的)提供了引人注目的照片。看报的美国公众大吃一惊,但西贡政府却无动于衷。这时,吴庭艳总统几乎已完全为他的弟弟吴庭儒所左右,而吴庭儒则经常是处于鸦片烟的影响之下。吴庭儒夫人真称得上是这个统治家族中联络报界的天才,她对记者说,每次这些“所谓的圣人”进行“烧烤表演”时,她都高兴得为他们鼓掌。
在美国的巨大压力下,吴庭艳于6月15日勉强同意满足佛教徒的某些要求。但很快谁都看得很清楚,他根本不打算实行。6月30日,佛教徒的示威又重新爆发了。学生在越南的学校里闹事,报道这次骚乱的美国记者在街上受到袭击,被人殴打。这使肯尼迪总统无法忍受了。冷战的解冻给他一种新的推力,希望停下越南的战火。首先必须停战,然后他才能把他在美国大学所说的“和平的战略”向全世界提出:“不是用美国的战争武器强加于世界的美国式和平……不仅仅是美国人的和平,而是全人类的和平;不仅仅是我们时代的和平,而是永久的和平。”
除其他方面的考虑——诸如腐败和无能——外,在这个新的外交政策计划中,吴庭艳和吴庭儒夫妇的顽固的反共立场是没有什么地位的。肯尼迪打算对他们采用高压手段,当他7月初发现瑙尔丁己到遥远的爱琴海去作两个月的海上游览时,他决定第一步必须派遣一位新的使节到西贡去。腊斯克挑选了亨利·卡伯特·洛奇。他是一个非常适当的人选。一开始政府中的自由派感到不安,担心洛奇自己出身名门望族,可能会偏袒南越的贵族。他们不了解,作为波士顿的一个世家子弟,洛奇认为出身好的人都应该是君子人,而吴庭艳和吴庭儒却肯定不是君子人。所谓君子人,有一条就是不出卖朋友。瑙尔丁在任职期间,不管功过如何,他总算是吴庭艳的好朋友,而他们却准备以惊人的背叛行为来报答他。
瑙尔丁在机场发表的告别演说中,说到把两国密切地连系在一起的是:“谦让和容忍,相互尊重和深刻的社会正义感。”记者们认为,在越南说这些话完全文不对理,但是瑙尔丁却认为他应该那样说;南越总统已刚刚向他保证,不再打击佛教徒了。六天以后,吴庭艳派遗他的秘密警察夜袭佛寺,逮捕了居士和和尚,威吓他们的信徒。这些袭击者为了掩饰身份都穿着正规陆军制服,但是在四十八小时以后,真象便已透露出去,因为吴庭儒夫人在谈到几年前已被肃清的一股土匪时说,这次袭击是“自从我们1955年摧毁平川教以来我的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洛奇于第二天傍晚到达西贡,他看到这次袭击佛教徒是有意给美国人难堪。事实上,这已使吴庭艳进一步失势,使他从此在其他越南保守派中也陷于孤立了。他的外交部长辞职表示抗议,并且自己也剃成和尚的光头。在华盛顿,吴庭儒夫人的父亲,南越驻美大使,声明和他女儿断绝关系。“美国之音”毫不含糊地把袭击佛寺的罪责全归之于吴庭孺夫妇。吴庭艳手下的不愿参与这类暴行的将领们于是开始密谋反对他。洛奇向华盛顿拍发电报说,这些密谋者希望知道,如果政变成功,美国抱什么态度。他应该怎样对他们说?
与他们相对立的是罗伯特·肯尼迪、乔治·鲍尔、艾夫里尔·哈里曼、罗杰·希尔斯曼、迈克尔·福雷斯特尔,中央情报局的里查德·赫尔姆斯、在越南军队中参战的美国校级军官和美国战地记者,这些记者曾用“闪闪的小星星”的调子唱道:
『我们正在得胜,这个我们知道。
哈金斯将军就这样告诉我们。
三角洲中,战火逼人,
群山丛里,寸步难进。
给他的回答很足以说明肯尼迪政府在越南问题上存在的分歧。那一天是8月24日,星期六。总统在梅恩尼斯港。麦克纳马拉和麦科恩在休假。腊斯克不在华盛顿,而泰勒将军又不知上哪里去了。他们的主要副手在五角大楼是吉尔帕特里克、在中央情报局是赫尔姆斯,在国务院是鲍尔,他们都是对西贡政权极为不满的。他们所通过的一份电文是由鲍尔、哈里曼、希尔斯曼和福雷斯特尔起草的,内容坦率地告诉美国大使,吴庭儒夫妇必须搞掉。后来,当所有的人都回到华盛顿时,马上争吵得不可开交;可是,当总统决定要每一个人明确表明自己的意见时,又谁也不肯承担否定原电的责任了。
现在,洛奇向南越的将军们开了绿灯。8月29日,他给腊斯克打电报说,“我们已经走上了推翻吴庭艳改府的道路,要再回头就有失体面。”一切似乎都已准备好了。可是,几天过去了,几个星期过去了,政变并没有发生。那些密谋者似乎丧失了勇气。由于对和尚们的镇压,使他们的力量受到了限制,一些带头的人物巳被外调,吴庭艳已经加强了对西贡周围的军队的控制。国务院询问洛奇,那些将军们倒底想干不干。他说,“也许他们和我们所有的人一样,都贪生怕死。”
看到吴庭艳安然无事,政府中的鹰派又大大活跃起来。麦克纳马拉在8月31日举行的一次军事会议上说,现在需要重新和吴庭艳对话。腊斯克表示赞同,说有一点是非常清楚的:美国军队必须留在南越一直到战胜越共为止,美国不能赞成政变。泰勒将军说他们俩的意见很对。乔治·鲍尔和艾夫里尔·哈里曼则认为这是很荒谬的。秋天已快到来了,华盛顿两派之间的分政一天大似一天。到9月,当国家安全委员会派遣另一个调查团去西贡时,这种分歧已变成了一条鸿沟。调查团成员包括海军陆战队的“凶种”维克托·克鲁拉克少将和国务院的约瑟失·门登霍尔,后者是一位对南越有相当丰富经验的比较高级的外交官。他们回来后,肯尼迪总统再次召开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由他们两人分别作报告。克鲁拉克将军说,战争正在取得胜利,吴庭艳干得再好也没有了。门登霍尔说,吴庭艳政权已临近崩溃的边缘了。全场沉默。然后,总统问,“你们两位先生去的是不是同一个国家?”
在这段时期中,在越南的洛奇和哈金斯将军之间的关系日趋恶化。他们二人都是波士顿人,两家原是世交,而现在,他们彼此几乎连话都不讲了。9月下旬,麦克纳马拉和泰勒将军到达西贡,企图再一次了解局势发展的真实情况。在机场上,洛奇企图抢先会见麦克纳马拉,因而派出他手下的两个人去挡住哈金斯的路。(“对不起,先生们!请让我过去会见部长!”)尽管如此,哈金斯仍象以前一样兴高采烈。他的乐观情绪后来反映在麦克纳马拉和泰勒的联合报告的开头一段中。报告说,吴庭艳的军队“己经取得很大进展,并在继续取得进展。”报告接着说,因为吴庭艳的军队在各条战场都获得了胜利,第一批一千名美国士兵可以在圣诞节以前撤出,全部美国军队将在1965年年底撤离同国。同时报告还附带攻击了罗伯特·肯尼迪要立即将美国人撤出越南的荒谬建议。麦克纳马拉和泰勒不遗余力地推行着后来的五角大楼的路线:
『南越的安全对于美国的安全仍然极关重要。因此,我们必须力求实现我们的主要目标:不把这个国家丢给共产党,及时镇压越共的叛乱。』
但我们正在得胜,这个我们知道。
哈金斯将军就这样告诉我们。
如果你对他的话有所怀疑,
麦克纳马拉也可以作证。』
当肯尼迪总统任期第三年开始的时候,谁也不能说是在赢得这场战争,因为几乎没有人在进行战斗。越共是在积蓄力量,伺机猛攻,越南共和国的胆小的司令官们也不想去撩拨他们。但是这种平静是表面现象。忿恨的情绪在全国沸腾,批评吴庭艳的人也并非全是越共。因为他代表着可以称为越南既得利益集团的保守的上层官僚阶级,说的是法语,信奉的是罗马天主教,因此在不拥护共产党的人中,他的天然敌人是年轻的佛教徒和和尚,他们贫穷、激进、好战,属于中下层阶级,对任何带有西方味道的东西都持怀疑态度。他们的宗教信仰是大多数群众的信仰,他们对天主教徒所获得的特权十分不满。双方都一直剑拔弩张,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在他们之间引起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