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1 / 2页)
“她叫贝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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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永远也忘不了一九三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他由于长年驻防海外,很熟悉中国的春节,菲律宾穆斯林的古尔邦节,却难得在美国的本土上度过一个基督教节日。
那时候,他们的家安在洛杉矶汉丁顿海滩边的一座旅馆里。由于陆战队军官命中注定要在海外服役,惠特尼没让贝莎买下一栋私房。这也是他唯一的一次没同意妻子的要求。他有了一个长假,风尘仆仆地从中国回来,准备好好同贝莎高兴几个月。洛杉矶是一个没有中心的大城市,到处是丘陵,到处是建筑,到处是商店,出门必得开汽车。他们家靠近喷泉谷,比较幽静。贝莎最讨厌喧闹,中西部姑娘都有这种性格。
由于惠特尼上尉归国回家,贝莎兴奋得脸上放出光彩。她整天跑到外面采买东西:各种好吃的、酒、好烟、给小戴维的圣诞节礼品和圣诞树。她说还要请她哥哥、惠特尼的朋友奥勃莱恩上尉来,大家好好庆祝一番。
他们的滔天罪恶必将遭到上帝的惩罚。罗斯福执行上帝的意志,麦
克阿瑟将军和尼米兹将军执行罗斯福的意志。”
范尼尼小姐吃惊地听着他的雄辩,她瞪大美丽的眼睛,那么纯真,那么可爱,那么贞洁,像一朵洁白的莲花,绽开在离他仅仅一英尺的地方。惠特尼禁不住轻轻捡起她的纤手,在上面吻了一下。他温柔地对范尼尼小姐说:“我只是在执行上帝、罗斯福、麦克阿瑟和尼米兹的意志。”
范尼尼小姐面色绯红,手微微发抖,但却没有抽回去。她激动地说:“惠特尼先生,那您难道就不畏惧死亡?”
“我们美国人厌恶战争。我们也想要尽可能多的小汽车、电冰箱、带花园和游泳池的别墅,还希望能两手插兜地到世界各地、转转。比方说,来你们惠灵顿观光。然而战争已经被人类相沿成习了奇Qisuu.com书。它实在是人类最顽劣的属性,连《圣经》里也充满了战争。它肯定在未来也是世界上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
贝莎旋风般地在外面采购的时候,查尔斯·惠特尼上尉就和他七岁的小儿子戴维玩。由于当爹的终年在国外,孩子很想爸爸,老是缠着他讲各种各样的故事。戴维拿着惠特尼给他的照片,问为什么中国的妇女要裹小脚,为什么“佛爷”的肚子那么大,中国人为什么要用两根小棍儿来吃饭?和儿子一起消磨时光是父亲最大的欢乐。惠特尼送给他各种各样的玩具,大都是些坦克、枪炮和模型飞机。他不想让戴维当个军人,而想让他象爷爷--波音公司的高级工程师一样,在一家有名的飞机工厂当设计师。航空和航天是三十年代美园年轻人最美的梦幻。这方面,惠特尼和他的同辈人一样,受了雨果·根斯巴克和罗伯特·坎倍尔等科幻作家们很深的影响。
圣诞节早上,一切都准备停当了。圣诞树挂上了彩灯,厨房里堆满了菜肴,酒杯和酒瓶也擦得可鉴人影。连戴维的舅舅奥勃莱恩上尉,也带着妻子帕特里克从弗吉尼亚州的奎安提柯专程赶来了。惠特尼带回许多东方食品、豆腐乳、霉干莱、鱼翅、酱油、粉条、海参和鱿鱼于。他教贝莎中国式的烧菜方法--他是跟北平的一位中国厨师学的,贝莎一学就会,大家吃起来赞不绝口。节日的气氛不能比这更浓郁、更美好了。一九三八年,日本军队已经侵入了中国大陆,意大利吞并了阿比西尼亚。这些国家和民族正在用全部血肉和金钱,抵挡异族侵略者。希特勒刚刚从慕尼黑得到英法政府拱手送给他的捷克苏台德区,下一次的矛锋会指向哪儿呢?也许是波兰。管他呢!战争是遥远的、发生在地球另一边的事。有两大洋庇护的美国,又有什么必要去为别人的流血和兴亡担忧呢!一九三八年的圣诞节,带有一种怪得出奇的美好。各种节日物资非常丰富,又很便宜,妇女浓妆艳饰,男人们在议论哥伦比亚广播员韦尔斯导编的“大战火星人”。战争只是在远方的地平线上闪现,早在一九三一年就在中国打起来了,中间又有西班牙的内战和其他一些大小战争,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大清早,贝莎出了门。她听说市场上新来了一些中国式调料和海味。她满心欢喜,出门前亲了惠特尼一下:“亲爱的,你不知道我多想你,我真想变成一只烟斗,永远装在你的口袋里,随时可以掏出来,衔在你的嘴里。”临扣上车门前,她还说:“再吻我一下,查尔斯,我总记不住你的吻是什么味儿。”
“有战争就有军人。就像有商品就要有商人,有疾病就要有医生,有女人就要有裁缝、有美容师一样。一个军人,从氏族部落时代起,死神就在他身边。他以杀人为职业。然而,为了有明媚的春天,有可爱的孩子,有美丽的姑娘,有巍峨的建筑,有秀丽的山川;也为了使我们的后代能说上一句:‘某年某月,我国打赢了某场战争,免遭外敌入侵。’那么,军人也就可以把他的骨殖安埋在异乡了。”
范尼尼小姐深受感动,她的身体也抖起来。新西兰这偏乡僻壤,殊少人至。人人安于平凡,安守本份,安安静静。他们毫无幽默,乐于合作,厌弃竞争。象惠特尼这样谈吐、身材、风雅的贵族化军官,无论在新旧大陆的任何地方,都会获得女土们的青睐和崇拜,更不用说对外来客人又热情又毫无免疫力的新西兰姑娘了。你可以想象:在一个被大森林封闭的小村落,一位从小粗衣淡食的村姑,忽然在某一天,遇到一个白马王子,她能有什么样的心思呢!如果不发生莎士比亚笔下的罗曼司,那才是真正的怪事了。
“惠特尼先生,”范尼尼小姐的脸再次红起来,洁白的睡莲变成了粉红色的荷花。“您的太太一定很美,她真幸福。她是美国人吗。”
“是的。”惠特尼沉重地回答。“然而她已经永远安息在合众国的泥土里。我每天都为她祈祷。”
“呃,对不起,先生。”范尼尼惊慌了,她问:“惠特尼太大叫什么名字,让我也为她祈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