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1 / 2页)
柴崎请贺川用饭。勤务兵铺上白布,放上一碗酱汤、一碟腌鱼头、一碟咸萝卜条,还有一瓶白酒。吃到中间,勤务兵又端来一碟裙带菜。“偏远荒岛,实在拿不出象样的东西来招待您,多关照啦。”柴崎举起酒杯。“东京有什么新闻吗?”
贺川也举起杯子:“多谢。国内很吃紧哪。自从瓜达尔卡纳尔撤退以来,俾斯麦海战中损失很大,估计敌人要大举进犯。其他的无非是围棋赛啦,菊花会啦。国内也很困难,食品配给少,发外食券。稍有点儿劳动能力的妇女和老人都承接了政府的军用品活。我们正在案中力量生产飞机。”
柴崎表情严肃地说:“贺川君,拜托贵报转告国内父老:皇军士兵将在防御战中证明,他们坚如磐石。请天皇陛下圣心安乐”。
“多辛苦啦,柴崎将军。还有什么要转告的吗?”
他上岛那天就看中了它,在岛上筑起了飞机场。
从空中看塔拉瓦环礁,它大约呈三角形。东边长十八海里,南边长十二海里,每边都排列着一串狭长的珊瑚岛,共约有二十几个。塔拉瓦西边长十八海里,是一排堡礁和暗沙,在低潮时才出水。一道白色的碎浪在西边翻滚,航海者知道下面有可怕的礁脉。贝蒂欧岛是塔拉瓦环礁南边上的岛于,位置在尽西头。由于它各方面条件合适,就成了机场岛。所有的日军重兵都驻扎在贝蒂欧岛上,以保卫塔拉瓦唯一的机场。从军事角度看,塔拉瓦的象征是贝蒂欧岛。
柴崎从来就认为:贝蒂欧就是塔拉瓦。
柴崎五十二岁;父亲是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他有正规的军校学历和资历:广岛幼年学校、士官学校和陆大。他升迁慢,吃亏在个子矮和没有裙带。这都怪他过急地讨了个小地主的女儿,而没有娶关东一带的大家闺秀。所以,他潜意识地要拼命努力,要出人头地。
许多朝鲜苦役在沙滩上忙碌。他们沉默、疲倦、表情呆板,全身光裸,只穿裤衩,如一群蠕动的牲口。他们把一个个三脚架打入沙滩和浅水处的礁盘。那些椰木三脚架用骑马钉和铁丝固定,高一米半到两米,宛如一个个低矮的金字塔,专门用来防止登陆艇冲滩。一艘油漆斑剥的拖轮鸣叫着,把驳船拽到礁盘区,倒下粗糙的混凝土三角锥,制造人工暗礁。几个日本兵脱光了上衣,大声吆喝,监督朝鲜劳工干活。
贝蒂欧腹地,有一个三条跑道的机场。三条跑道围成三角形,主跑道顺着鸟的头尾方向。除了跑道之外,所有的地方都被掘开了,像密密麻麻的土拨鼠洞。施工的人们忙碌得如同蜂巢中的工蜂。大部份防御工事正在收尾。盖沟覆上椰子木和波纹铁皮,再推上沙子。地堡和暗火力点都用钢轨、钢板和椰木盖顶。地堡之间构成交叉火力互相支援。轻机枪和九三式重机枪安放在枪座上。每隔几个机枪巢就设一门步兵炮。关键地点的地窝中隐蔽了坦克。跑道四周有高射炮。一百多挺12.7毫米高射机枪也可以改打平射。海滩上布满了地雷。每三百米海岸有一门海岸炮,那些八英寸口径的英国维克斯大炮是从新加坡要塞搬来的战利品。整个工程,严格按设计图纸施工,一丝不苟,稍有偏差,推倒重来。柴崎领会了军校中德国教官麦克尔倡导的普鲁士精神的内核,他不是在修工事,而象在建筑一个大歌剧院。
柴崎粗硬的头发中已经有许多白丝了,但仍然野心勃勃。他站在一个峻工的大防空洞顶上,摘下墨镜,用手遮住太阳的毒焰,目光落到形影不离的指挥刀上。一群与他同时代的将官们浮现在他脑际。山下奉文打下了新加坡啦,饭田祥二郎侵吞了缅甸啦,本间雅晴在菲律宾几乎捉住麦克阿瑟啦,今村均征服了荷属东印度啦……等等。他已经从戎三十五年,仍毫无建树。他嫉妒他们,可是并未感到无能为力。他知道自己多舛的命运会有转折,也许遥远,也许很近,就在塔拉瓦。
太阳西斜了,没有风,麻疯桐叶垂下来。人们的汗水在皮肤上凝成盐霜。由于岛上淡水稀缺,人们很少洗淡水澡,满身污垢,盐霜一层叠一层。东一摊西一摊的日本工程兵渐渐抬起头,似乎想歇一歇。柴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们跟前,双手攥拳,大声吼着:“诸君,加油干吧。美国鬼子快来登陆啦!卖力点儿!”
黄昏,太平洋上燃烧起嫣红姹紫的晚霞,一艘货轮从环礁西边和南边的缺口水道开入塔拉瓦的大咸水湖。贝蒂欧岛向咸水湖的一边有很宽的礁盘,船无法停靠在岛上。柴崎登岛不久,就指挥配属他的第四舰队海军工程队用椰木修筑了一道六百米长的栈桥。无论涨潮落潮,船都可以停靠在栈桥北端的码头上卸货,十分方便,咸水湖成了巨大的避风港。
名为“曙丸”的货轮在码头上挂缆以后,各种军用物资、器材和生活用品很快卸到岛上。随船来了一位《读卖新闻》的记者贺川英良,专门来采访吉尔伯特前线。柴崎把他接到自己的指挥部。那是一座截头四棱锥金字塔式的大碉堡,钢筋水泥壁厚两米,大部分都深扎在珊瑚沙下面,与其说是一座丑陋的宫殿,不如说象座监狱。它是一只任何炮弹都无法摧毁的永恒的大保险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