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1 / 2页)
这很像伊川的话及其故事的再版。就像阳明少年的“第一等事”像陆象山四岁问“天地何所穷际?”的再版一样。若相信伊川说的,则阳明此事也可信;若连伊川说的一并觉得不可信,则这种再版也没什么说服力。自然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阳明到底有没有这种本事。简单地说,导引术是制气术,汉张良功成身退“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乃学辟谷,导引,轻身”(《史记》本传)。
阳明大约起初为保健,因为不管他到底是因追随朱子而得病,还是因学古诗文而得病,他曾得过吐血症则是事实。就常规论,过分劳累要得肺结核的,治疗不及时就会吐血。他最后死于肺病,恐怕是肺癌了。所以,他筑室阳明洞,第一目的是保命。调息,调心,排除杂念,收气,静坐,积久“心静而明”,能敏感地意识到一些问题都是可能的。佛教的止观修行术,道教的吐纳术等等,不能说全是自神其说的虚构。阳明现在所练的导引术属于神仙家的功夫,神仙家是道家中的现实派务实派俗而杂的一派。练习气功能保养身体,至少比熬心血写作或勤奋工作能延年益寿。
他自然并不枯守古洞中,他到处游玩,登高览胜,留诗不少。烟霞之气盎然,什么“池边一坐即三日,忽见岩头碧树红。”“青山暗逐回廊转,碧海真成捷径通”“江鸥意到忽飞去,野老情深只自留。”(《归越诗》)。似乎是魂归自然了。
他在这种静养中尝到了甜头,凡干事专注的人惯性也大,他想“离世远去”,真想大隐息声,彻底下决心了断尘缘了。但他犹豫不决,他不忍心丢下奶奶(岑氏)和父亲,他现在还没有孩子,但他自幼读孔孟之书达周公之礼,知道天伦不可违,这血缘的力量把他拉住在人间。灰心绝望对自己使唤可以,单不能对亲人使用。他虽有桀傲不训的个性,但善良温情,他做不了绝情绝意撒手天崖的事情。更主要的是他是个儒生。而且诚如道士所云“终不忘官相”,他的山水诗中依然有这样的话头:“夜拥苍崖卧丹洞,山中亦自有王公。”显然,“王公”还是他心头中占分量的标准。
看来,练功夫并没有彻底治好他的病。他要为亲人活下来,还得治病。第二年,即他32岁时,搬到钱塘西湖去养病去了。
静而后能照。”
问:“圣人肯为否?”
伊川说:“何必圣贤?使释氏稍近道理者,便不肯为。释子犹不肯为,况圣人乎?”
这个董五能就曾预知伊川前来访他,问他何以知之?他说:“先生欲来,信息甚大。”跟他交谈,也没什么过人的了不起的地方。之所以能预知,只因为“久不与物接,心静而明也。”(《河南程氏遗书》卷18,12)
引述这则故事,为衬映阳明的同类事情。他31岁这一年,从九华山下来后,他回到京城复命。当时流行的诗文复古运动,已经安顿不了阳明了。用王畿记录阳明后来的话说是:
“弘「治」正「德」间,京师倡为词章之学,李、何擅其宗,先师更相倡和。既而弃去,社中相与惜之。先师笑曰:‘使学如韩、柳,不过为文人,辞如李、杜,不过为诗人,果有志于心性之学,以颜、闵为期,非第一德业乎?’”(《明儒学案.浙中王门二》)
不管怎么说,无论是对现实失望还是觉得文学不足成圣;或者是对朱学失望想退而为隐士,反正他决计要告别京师,告别政治,告别文坛,告别那些喧哗与骚动,他刚刚干了三年,就不想干了。弘治十五年八月,他上疏请批准他因病回家。他不是什么离了他地球不转的人物,自然照准。
他遂回到绍兴,在会稽山的阳明洞盖上房子,摒弃诸凡冗务,专意修炼道术,静坐行导引术。他的学生王龙溪追记听老师讲的经验是这样的:阳明在洞天精庐日夕勤修,八五八书房练习伏藏,洞悉机要,对道教的见性抱一之旨,不但能通其义,盖已得其髓。能于静中内照形躯如水晶宫,忘己忘物、忘天忘地,与空虚为体,光耀神奇、恍惚变幻,似欲言而忘其所以言,乃真境象也。
扣除其中的自圆其说、自神其话的成分,也能感到他们师徒的确摸着了神秘的超凡的灵悟的境界。这种感受是阳明在龙场洞悟的一个基础,也是他后来总坚持先让学生静坐以收放心、这种教法的一个来源。真知来源于实践。
《年谱》载,他在洞中持续修练,“久之,遂先知。一日坐洞中,友人王思舆等四人来访,方出五云门,先生即行仆迎之,且历语其来迹。仆遇诸途,与语良合。众惊异,以为得道。久之悟曰:‘此簸弄精神,非道也。’又摒去。”他摒去的是气功状态。据说,这种能感应万物的气功态是相当折磨人的,别人浑然不觉的信息,他就收发不停了,自然是簸弄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