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1 / 2页)
仰首攀南斗,翻身倚北辰,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
一个大写的“人”,是古今中外所有浪漫哲学都追求的目标,“无我这般人”不是精神文明自大狂,而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人,进入了与天地合德的境界,是个“大无我”而“有大我”的--合了“无极而太极”之道的大写的“人”。这样说自然有点玄,换一种说法就是,心学的人格理想是有思想的英雄主义,有实力的理想主义,追求无限的神秘主义,和平的超人主义。它恢复了早期儒学阳刚雄健的人生姿态,恢复了儒学的“大丈夫”风采。
7.圣学即心学
王阳明在正德十六年(辛巳)七月,为重刻的陆九渊集作的序说:
圣人之学,心学也。尧舜禹之相授受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心学之源也。孔孟之学,惟务求仁,盖精一之传也。而当时之弊,固已有外求之者。……盖王道息而伯术行,功利之徒,外假天理之近似以济其私,而以欺于人曰:天理固如是。不知既无其心矣,而尚何有所谓天理者乎?
因为凡人的“吾心”还只能是宇宙的一部分。
“宇宙不曾限隔人,人自限隔宇宙。”
这是“道不远人,人自远道”这一儒家老话的“现代”说法。
中国的老话儿很多,往往是哪路人认哪路经。九渊从十三岁顿悟到三十四岁出仕,整整二十年的时间,都在潜心地发明本心,他久居偏僻的金溪,从不四处求师,他不喜当时流行的各家学说,河洛的程学,朱熹的闽学,都是官学,也都是士林中的显学,然而他认为他们舍本逐末,忽略了圣道的中心、义理的关键。他也认为佛道是空无致虚,凋敝精神。
他不象朱熹那样遍求明师,博采众家之长,而是旱地拔葱,超越现在流行的一切,师古--直承孟子的心性论,师心--发明自己的本心,用他的话说,这叫“斯人千古不磨心”,用他哥的话说,这叫“古圣相传只此心”。那么,此心是什么呢?就是孟子说的“人皆有不忍之心。”皆有美丑、善恶、是非等基本的内在的良知。这个此心就是知敬知爱的仁义之心。(标准的说是孟子的“四端说”:恻隐仁之端也,羞恶义之端也,辞让礼之端也,是非智之端也。陆说这些全是本心。)
然后,他一笔扫倒汉唐章句之儒,将心与理分为二,离开心而去求什么物理,不知“吾心即物理”这个根本道理。而佛老之徒,遗弃人伦物理以求所谓明心见性,而不知“物理即吾心”这个根本道理。直到周敦颐、程明道这两个儒家的好秀才出来,才追寻复兴了孔孟正道,恢复了“精一”之宗旨。
陆坚持孟子的性善论,认为人心原本是好的,善的,纯洁如一的由于种种原因,人的善心散失了,误入歧途了,沉溺于世俗的物欲之中了,他把孟子的“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当成自己的基本方法论原则,以“辨志”“求放心”为其体系的出发点。辨志,也被陆称为“霹雳手段”,有点动机决定论的意思:一事当前,审查自己的态度是否大公无私,是否趋义舍利,把人从现实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和其他夺人心志的境遇中超度出来,使人用自己的本心来决定自己的人生方向,用本性来直接作出判断。他说,道不外求,而在自己本身。与阳明的“圣人之道,吾性俱足”同理同心。
陆晚些时候这样解释我心即宇宙:
“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间,满心而发,充塞宇宙,无非此理。”
“人须闲时大纲思量,宇宙之间如此广阔,吾立身其中,须大作一个人。”
心学的特点就是“扩充法”:找着善根良心,然后让它象核裂变式的、极限挥发,灵魂深处暴发革命,象所有宗教都有个“根本转变”的法门一样,心学是明心见性式的,顿见本体,彻悟心源,便能“大作一个人”了。陆仿一禅师的话这样描绘心侠超人顶天立地的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