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1 / 2页)
阳明当众宣布:朝廷既然招抚你们,就不失信。但是你们扰害一方,牵动三省,若不惩罚,何以泄军民之愤?于是将卢苏、王受各杖一百--让他们穿着盔甲接受了这一百杀威棒,以显示王法的威严。
众皆悦服。阳明然后跟着他们到他们的军营,抚定军心。那一万七千多人「《明史》说七万人」,欢呼雀跃,向阳明表示愿意杀贼立功赎罪。阳明说之所以招抚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活下去,怎么忍心再把你们投入到刀兵战场?你们逃串日久,赶快回家去吧。至于其他土匪,军门自有办法,以后再调发你们。
他们感动不已,流泪欢呼。
若把他们都杀了,改土为流,则边鄙之患,我自当之,这实在等于自撤藩篱,必有后悔。
这是他之“无”的境界给他的智慧,物各付物。他可能没有现代的民族自治的思想,但他知道用压制或诈术都不能很好的解决民族纠纷。他只有儒家的和平主义,还有为帝国长治久安的忠心。虽然是在实心实意的办好事,还得求朝廷,还得动用私人关系,说服当朝大老,才能行得通。帝国的秘密通道多着呢。
他分别给应该利用的和真心朋友写了信。先给杨一清写了貌似情切又亲切的信:我此次事毕,若病好了,请你让我当个散官,如南北国子监,我就感激不尽了。他是怕杨大学士顾虑他在这成功以后会入阁争权,从而否决他的方案。所以先给杨吃个定心丸。因为早就有人作这样的推荐,但越有人说阳明人才难得,应该成为台阁重臣,他们便越压制阳明,迟迟不对平宁王一案论功行赏,就是怕他这一杆子人在朝中形成一股势力。
他给黄绾写信则吐露了实心话:参与平宁王的湖、浙及南京的有功者均已升赏,唯独主要干事的江西将士,至今勘察未已,有的废业倾家,身死牢狱。就算有滥冒,也应该象赏南京的人那样赏他们吧!他们已失意八年了。但我现在要说象是要挟,奈何,奈何!他视“东南小蠢,特疮疥之疾。”“而群僚百官各怀谗嫉之心,此则腹心之祸,大可忧者。”跟三百年后的林则徐一样不怕广东之祸事,只怕朝廷内部的窝里斗。
他婉转告诫黄绾和方献夫不要再推荐他了,得慢慢来。此时主要是说服朝廷按他的思路解决问题,否则必有反复。他还告诫他俩,推荐人要慎重,一个滥蚕能坏一筐好蚕。--呜呼,他这回在这两条上都出了问题。
朝廷有个酝酿的过程,大概是个各种意见平衡的过程。让他会议出结果来,再报朝廷。但相信他才略优异,所请必有卓见。
他给朝廷的奏疏中,一开始不好说前任已把事情弄坏,但在私人信件中,多次表示从前张皇太过,后难收拾。现在想以无事处之,已不大可能。只求省减一分,则地方少一分劳扰。他真是知行合一的去亲民、去努力追求至善。他反感帝国流行的杀人立功法。
新入阁的桂萼想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作品,便建议阳明以杀镇瑶族,再攻打交趾。这种政治上的暴发户最好大喜功,只要能染红顶子「这个词儿是清朝的,但这种事情已自古而然」又不用自己的血,便越红越好。这是阳明深恶痛绝的。他不会按照这种人的意志行事。因此而得罪了新贵。这个曾起用阳明的权臣,最后因此而同意、唆使皇帝把立了大功的阳明捺下去。他给方献夫的信中早就预知必然如此---我深知这个和平方略必然大逆喜事者之心,“然欲杀数千无罪之人,以求成一将之功,仁者之所不忍也。”
阳明一面会议、处理眼前的问题,一面向朝廷汇报。算是边斩边奏。他是为了保护百姓,他们已经在战火中辗转了两年了。朝廷又新任命他为两广巡抚,他有了处置当地事务的专权。时间已到了次年春的正月,他手里有当初姚镆调来的湖南兵两万多,他又有剿匪平叛的威名,当他靠近田州时,岑猛的余部卢苏、王受很害怕。阳明有诸葛亮以夷制夷的思路,便派人去劝他们投降。当时有谣言说阳明象别的官员一样在等着受贿。他们不敢来。但他们见阳明遣散官军,似乎没有进剿他们的意思,他们又放了心。阳明又派人去,说明只是为了给他们开“更生之路”,并起誓无欺。要求他们率众扫境,归命南宁城下,分屯四营。发给他们归顺牌,等候正式受降。这些土兵都有了更生的希望,“皆罗拜踊跃,欢声雷动”。
卢苏、王受都不是好对付的主儿,他们说:“王公素多诈,恐怕要骗我们。”提出要带重兵卫护,并把军门的哨兵都换成田州人。阳明都答应。他们果然重兵卫护着前来南宁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