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第1 / 4页)
“一晃三年过去了,父亲再也没回来,在我两岁的时候,凌老爷过世了,而父亲留下的财物早已被挥霍一空,母亲带着我们姐妹住进了凌家的柴房。我们在那里住了六年。”
“八岁那一年,我们被舅舅撵出凌家。母亲带着我们姐妹在不远的息宁山住下来,母亲靠做绣品供养我们。每次在城中兜售,她都在凌家徘徊,直到几个表兄妹发现,用石子将我们赶开。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做。”纳雪低垂双眼,脸上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忧伤,低低叹了口气,才又接着说。
“那时候我太小,什么都不懂,只觉得那是生命中最快活的日子。没有辱骂和毒打,没有时刻胆战心惊地提防,没有高傲无礼的表兄妹。然而母亲很伤心,她整日哭泣,我不明白为什么。”
“起风的日子,我和姐姐就站在山尖听风声,潇潇淅淅的风声。那里还有大片大片的,很明媚的阳光,只是偶尔能够听到孤雁哀鸣。”
“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当息宁山上的第二个冬天来临,她已经不能下床。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母亲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她喃喃说道,这一辈子,她笃信与父亲之间的感情,所以能熬过这漫长的等待,可直到这一刻,她突然不再相信。”
绷断的琴弦无力地垂上地面,余音没有绕梁,只是像风一样飘散在空气和尘埃里。
京青酒有甜甜的雪荷香味,纠缠在舌尖,渐渐又变幻为苦涩,这才是酒的滋味。纳雪仿佛有些失神,浅浅一笑。
“是我破坏了韩将军的计划。”她抬头看着走近的韩邵,眼神中浮现复杂的感情,变得闪烁不定。“是我不忍心,我不想你和他都血溅于此,你怪我吗?”
韩邵显得很木然,他摇了摇头,也坐下来。他的双眼坚定而透亮,所有情绪变化都无一遗漏地展现其中,虽然困惑,却又温柔无比。
青怜默默起身关了阁门,她仿佛知道纳雪还有话说,也走到一边坐下来。
“母亲从怀中取出一对玉佩,一白一碧。母亲说,这是父亲留下的,我和姐姐定要珍藏,但是,永远莫去寻他,莫再寻找我们的父亲,永远。”
“母亲走的那天,西风整整吹了一夜。”
“我扑进姐姐怀里哭得天崩地裂,而姐姐,她静静地坐在我家的门槛上,静静看着日斜日落,月升月明。”
“我和姐姐开始乞讨,而敬伽皇室正往南行祭天,福总管遇到了我们,动了恻隐之心,将我们收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后来,我在宫中这片梅园里,认识了三皇子赵缎。他小的时候很文弱,也很善良,与如今大不相同。”纳雪抬头看了一眼青怜迟疑的表情,停了一停,才又说:“十岁之前,除了母亲和姐姐,就只有他关心过我,我忘不了,就算那只有短短几个月。所以,我不能看他死,尽管他变了,让我也有犹豫,但我不能这么做。”纳雪的眼眸是暗色的,深不见底的暗,她默默看着韩邵的脸,又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青怜在一边叹了叹气,紧皱的眉头没有舒开,但她沉默着,安静地注视着另外两人。
纳雪的眼波从二人面上一一扫过,才又不急不缓的往下说:“距幽都十五里,有个小城——鹿铮,凌家是鹿铮的大户。凌老爷膝下有一男三女,其中,只有小女儿凌沁是庶出,生母又早早过世。凌老爷惧内,且不喜女儿,所以凌家上下无人将她放在眼里,她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十六岁那年,家人为她定了一门亲事,到本城一户豪绅家中做妾。谁曾料想,定亲不过三日,母亲便遇到了父亲。那是深秋的雨后,母亲上山进香,马车却陷入了山路间的泥泞,父亲又恰巧经过。年轻俊秀的世家子路遇少不更事的闺中女子,便伸手相援,这岂非是百唱不厌的戏文?”说到这里,纳雪淡淡冷笑,眸中有凄凉的寒光。
“母亲很傻,她以为父亲会娶她,然而父亲没有。父亲并不是鹿铮人,但他很有钱,他可以想到各种办法与母亲见面,他不会让凌家的人知晓,也不带母亲走。三个月后,到了迎亲的日子,母亲却怀孕了,父亲留下一笔钱,对母亲说他还会回来,就走了。”
“凌家上下知道了这件丑事,立即取消了婚约,更视母亲为耻辱,但父亲留下的钱财让他们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数月后,母亲产下一名女婴,就是我的姐姐。”
“当父亲再出现的时候,姐姐已经一岁半了,父亲在鹿铮停留了两个月,却依然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又要走了,母亲想和父亲一起离开,但父亲很为难,他说他还会回来,那时候,就来接她。父亲也许不知道,那时候,他已有了第二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