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1 / 2页)
这中间,不下十几名司法掮客到她家诈骗。酒后偷牛未遂的小案子,掮客们说得血淋地吓人,有说判十年的,有说判无期的。她父亲把房子和宅地卖了,好大一片地以及地上的庄稼才卖了三万,又抬了三万高利贷,六万块钱交给掮客去捞人。司法掮客中有人说钱使在县里,有的说钱使在地区,有的说钱使在了公安,有的说钱使在了检察院,总之,六万块钱几天后就被他们使光了。
半个月后,她哥哥好模好样地回来了,除了踢屁股没再挨打。
随后进家门的是高利贷主。她家从屯中搬出去,住进河套中一座窝棚里。高利贷主追到窝棚里讨债。讨债的方式主要是打;另一个方式是抢,赶走猪之后搬走猪食槽、卷走被褥后再抬床,抢了家具之后还搜走了农药。搜走农药的目的是防止她父亲喝农药自杀。
河套中潮湿,她母亲得了类风湿之后半瘫。她父亲猝然苍老,白了所有头发掉光了所有牙。好过的是她哥哥,年纪轻轻的就去饭店打更,饭店打更可以喝到食客们剩在酒桌上的酒。难过的是她,酷爱读书的她,不得不面临辍学。她当时正读初三,再有半个月就中考,她模拟中考的成绩很好,在镇中学名列前茅。她的第一个人生目标是考进巴彦苏苏高中,巴彦苏苏高中是省重点,被称为人才的摇篮和大学生加工厂。第二个目标是考医科大学,毕业后到巴彦苏苏医院穿白服当医生。
那一夜刮大风。窝棚被大风拔起扔到河套里,窝棚里的一家三口哭成一团。她父亲跪在她面前,说丫头啊,逃活命去吧。她不走,咬牙坚持了半个月后参加中考。卷子交上去,她离开考场没回家,直接搭一辆往哈尔滨送草的汽车去了哈尔滨。
贝贝身上那一套塞纳河乡间连衣裙质地单薄,而夜风很凉,她不得不把随身携带的一只很袖珍的包抱在胸前取暖,一边打抖一边原地转。黎志坚坐在车里看了贝贝有一刻钟时间,到底没有下定扔下她就走的决心,他把她叫回到车里来,他决定陪她等到十二点。
十二点,是老刁约定的午夜时。
微型车的空调功能很弱,但还可以应付北方初夏的夜寒,贝贝很快地就暖和起来。暖和起来贝贝就活跃起来,她说大哥,咱们是唠唠家常,还是趁这工夫吃吃快餐,沙漠风暴、冰火两重天我都做得来。黎志坚知道,贝贝说的两样是性快餐的两个方式,但他佯做不知,说唠家常吧,咱们不谈自然景观。
那就唠唠家常吧,贝贝这样说,然后酸楚地一笑,又说,大哥你有家不敢提,而我又没有家,唠出来的家常也是假家常,不如你听我说一说我的身世,说一说我没做小姐时候的事情。
贝贝说她的身世。
到哈尔滨后,她先在一家扒肉馆做后灶。一个月下来,没得到一分钱就被老板辞了,只落得吃一口客人的剩饭没饿死。之后的两个星期没找到打工的去处,眼见得要挨饿了。这时候她想到了卖,卖了一头长发之后卖血,这之后还卖什么?女人身上值钱的不过是档间的一块和胸前的两坨,那么卖淫吧。
经在哈尔滨的同乡女孩介绍,她去水浪爽浴场卖处。城里男人对农村女初中生很是喜欢,称她们为小绿,绿色食品的意思。卖处之后有钱了。她拿到钱做的第一件事情是给家乡打长途电话,电话打到她初中班主任家里。班主任祝贺她,说她考取了巴彦苏苏高中。
贝贝说,十六岁之前被破处,有坏处也有好处。坏处是比较疼,好处是年纪小人单纯,精神上的打击比较小。
贝贝的身世,黎志坚听得漫不经心,任何一位小姐,都会为自己的沉沦编造一本血泪账。尽管对贝贝的身世漫不经心,但不影响他对贝贝的好感,离开红袖添香后,活跃起来的贝贝十分可爱。
她的相貌也比在红袖添香里好看,或说比在红袖添香里真实了。她的五官布局匀称合理,似乎是一位画家一口气画下来的,中间没有停顿。皮肤也可以,不像艳姣的那样一律的白,而是白里透红。她的胸也可以,很大,两个乳房的间距拉得很开,两个乳头分别向左右两个方向垂,而两个乳房以上的胸直到颈,则呈现出一片光辉灿烂的沟文化。
贝贝是农家女,出生在巴彦苏苏。她家子女不多,只有她和她哥两个,因此她家的生活在当地居中等偏上。她哥比她年长十岁。她哥哥嗜酒,酒后打架骂人有时还偷偷摸摸。那一晚在镇里喝大了,小偷小摸发展成为大偷大摸,牵走了镇畜牧站的两头试验用牛。摇摇摆摆牵着牛走了十几里路,捱到家门口时酒力发作,竟然躺在街上睡着了,鼾声响得蚊虫都不敢叮咬他。勤劳的父亲早起拾粪,险些被死睡的她哥哥绊倒。天还没有亮透,屯街上空无一人,如果她父亲把她哥哥拖进院落,把牛轰进田野,这桩醉汉偷窃的案件也就没有发生。然而,她父亲恨从衷来,把儿子横搭在两头牛背上,直接送进了派出所。
贝贝说,你说我爹他有多犟,他把我哥送到派出所的时候,派出所值班警察还在睡觉。他敲门说要报案,警察不耐烦,说在门口等着!我爹他就摁着我哥拉着牛,在派出所门口等了一个小时。
她父亲执意要把她哥哥送进派出所的目的是,让警察收拾收拾儿子,让他长记性、改毛病。她父亲认为警察对她哥哥仅仅是收拾收拾,而不会有更严厉的惩罚,即便惩罚,也会因他大义灭亲而惩罚得很轻。
倒霉的是,当时巴彦苏苏活动着一个盗窃团伙,主要是偷牛。警方怀疑她哥哥是团伙成员,镇里过一遍堂送到县里,县里过一遍堂送到地区。送到地区后又把她哥哥送到哪里,警察不说,家里人也打听不到。
这时候她父亲后悔了,悔得捶胸顿足,她母亲以及屯里的亲朋好友们开始骂她父亲,骂她父亲糊涂蛋和狠心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