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1 / 2页)
爆炸案的当晚,在河套小区的临时家里,她搂着萌萌刚刚睡下,接到了余建设从老白党胡同打来的电话。余建设说想萌萌了,要过来看看。余建设性欲旺,她知道看萌萌是一个借口,他过来另有内容。一怕余建设走在废墟里跌跤,二怕路上遭海查干人算计,她不同意他过来,她说,才分开几天就想?萌萌睡了,我也睡了。
这之后睡不着了。十一点,萌萌突然大叫一声:爸啊爸!然后醒来了,捂着肚子在床上打着滚。睡在床下的芽芽也来凑热闹,在地上东一头西头地跑。她把芽芽塞回床下去,然后把萌萌搂在怀里按萌萌的肚子,萌萌的肚子软软的,不像有毛病的样子。十分钟后萌萌睡了。而她不敢再躺下,抱着萌萌坐着,随时准备把萌萌送医院去。此后到天亮,她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半睡半醒的中间,她梦到余建设回来了,他们之间由亲昵到热烈,热烈的中间余建设叨叨咕咕地说了许多事情。虽然余建设梦中叨咕的事情她没记住,但她坚信余建设回来过,因为她出汗了,脸上也湿漉漉的,她认定那是余建设留在她脸上的口水。
这之后,她说了两个如果:如果她允许余建设回来,命案将不会发生;如果余建设命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结果会证明,余建设不是死于爆炸,而是死于残害。首先被残害的是肚子,他忍耐不住疼痛,于是分一部分给他的女儿。
她说肯定的,我敢打赌。黎志坚说不打赌,换个频道。
贺小贺转而说萌萌,从萌萌的出生说起。余建设宠萌萌,从萌萌还是个受精卵时开始。当然,当时受宠的是她。从她怀孕开始,余建设不许她做活,不许她拿两公斤以上的东西,她当时的任务只有一个,躺在床上盘算着吃什么。产期将近,余建设购置了婴儿床和大量的玩具,还买了一只听诊器,每天按在她肚子上听萌萌的胎心音。萌萌是女孩,这一点余建设比医生知道的还早,是用听诊器听出来,他说,这孩子太淘气,在胎胞里爬来爬去的,小鸡鸡磨掉了。生萌萌的时候,医生把她送进产房,余建设坚决要进去,余建设说,三十多年我们父女才相见,我要堵在城门口迎接她!
但打开工资账算一算,贪污厨师再做五天才做足这个月的工,今天放他走就要白白搭给他五天的工资。如果不贪污,搭个十八天的工资她也不吝惜,但他贪污,贪污分子就必须把一个月的工做足!不但要做足,她还要守在灶间监督他站好最后一班岗。她对贺小贺说,玩去吧,虽然不上岗,但你从今天起薪。
拿工薪不干活,贺小贺心中不忍,于是她在肖庆芸手里拿了钥匙,到家里来替肖庆芸打扫卫生。
卫生打扫得不错。窗明几净,满屋子洋溢着洗涤剂的味道。因为一个人劳动,贺小贺穿得简单到只剩三点。黎志坚进来之后,她连忙取来一件肖庆芸的T恤穿,T恤穿在她身上像一件斗篷。她说,今天我是主妇,家务我来做。然后她把被单和桌布塞进洗衣机里,洗衣机工作的时候,她去做饭。在卫生间和厨房间来来往往的,拖鞋在地面与她脚跟之间细而密地响。
黎志坚没有赶走贺小贺的理由,也没有退出去回报社的理由,他只能板起面孔不说话。
肖庆芸选择贺小贺做厨师是英明的。贺小贺做饭的速度惊人的快,她属于那种劳动欢乐型女人,一边做饭一边唱,唱着唱着几样菜做好了。唱着唱着饭熟了。洗衣机里的衣服也干净了。饭菜摆上餐桌,啤酒启开倒进杯里,她向黎志坚喊一声:公社食堂开饭啦,不分男女挤着坐!然后又进了厨房,一阵餐具与水响之后,做饭的残局被她收拾了,饭后只剩下刷碗了。坐到餐桌前,她解下自己腰间的围裙,折叠成一块餐巾盖到黎志坚的腿上。
产床上,余建设一直抱着她,怕她咬坏了牙,余建设把手指放进她嘴里让她咬。萌萌出生了,哭声震耳欲聋。但余建设没有马上去看萌萌,这个吃铁都能消化的大男人,竟然和他女儿一起大哭:不是人能遭的罪啊小贺,这辈子咱们再不生了。
黎志坚想到了米金花对贺小贺的评价,贺小贺伺候男人,真的是从头到脚。喝下一杯酒,他语重心长地说,你面前的我,是报社记者而不是情场大哥;我面前的你,是余建设的妻子而不是红袖添香的贝贝。总之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此走向健康。
贺小贺举杯:走向健康!
一瓶未喝光,贺小贺又启开一瓶。黎志坚说不喝了。贺小贺说启开了。黎志坚说浇花吧。贺小贺说你家的花早死了。
不错,阳台下接地窗前的那一排花都死了,死于没人浇水。黎志坚近些天忙,而肖庆芸忙不忙都不浇。不愿意做女人的人都不喜欢浇花。
无花可浇,两个人只好喝。酒多了话自然多。说到了余建设,贺小贺说,建设的死,有我一半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