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1 / 2页)
“看来你是不想说老头话了,你大概还想说你们仍然象不认识那么清白。”“我们很清白。”“不说要不紧,你在那晚之后的行动会告诉他们一切的。你在那个海滨城市认识很多女孩吗?”
“认识一些。我的专业是卫生员,曾在舰队医训队受训;医训队除了我们卫生班,还有一个护士班。我在护士班有些熟人,她们毕业后分在舰队各医院、门诊部。”
“你这些护士朋友往舰上打电话找你?”
饭厅即低使点着灯也很昏暗,可能因为两桌人使饭厅显得拥挤,多数人又穿着穿深颜色衣服。
她那桌是爸爸奶奶们和受宠爱的孙子孙女,她也属于受宠的,一进来就和那个咋咋呼呼、同上上下下都很熟的表姑一起被安置在上桌,我想她一定感到拘束。
——她小巧玲珑的头被那些庞大垂着多褶的厚皮的脸遮得纹丝不露。我们这桌的年轻人比较粗率,吃得快活,风卷残云,很快就怀盘狼藉。那桌老人们相当矜持,难以察觉地吃,嘴唇翕动地聊,小孩子满地跑,她始终规矩地坐着,我只看得到她颈上的筋肌一棱棱圆润柔软。电视房就象电视院,一排排黑鸦的人头,荧头屏远远地变着颜色不一的画面,伴音总比画面慢半拍,瓮声瓮气。
她象个白糊糊的影子,猫着腰进来,在我前几排坐下,很快又猫着腰出去,门口和她表嫂及她表嫂挽着的唐老太太喊喊谈话。唐老太太喊我,我离座走到门口。“你不是也要回码头,顺路送送这姑娘。”
“不不,我自己走得。”她嗓音纤细,有很重的南方口音。
我说,“但你要知道,我恐怕和几百万素昧平奇*书*电&子^书生的女孩子打过照面,一生再开相涉。”“你认识周堪赓吗?”“不,不认识。”“周尧卿呢?”“也不认识。”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周尧敏你也不认识啦?”
“是的,这些人是干吗的?”
“周堪赓是周瑶的父亲,周尧卿是周堪赓的父亲,而周尧敏则是周尧卿的弟弟。”“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总不能说你不认识林逋吧?”
“让小伙子送送,女孩子走夜路让人不放心。”
我已走出院门,在路灯下等她。片刻,她悄悄走出来,一声不吭挨着我肩膀走。马路以很大的坡度向山下倾斜,路旁树茂盛,潮气袭人。我们很快走到海边公路,单排路灯照得洒过水的马路象冰面一样晶莹透明,驶过的汽车的红色尾宇在路面投下蒙蒙反光,使马路色彩斑驳。涨满的海水拍击着路基,淹没了白天常有游人拍照的怪石密布的礁滩。
市内街道一片节日后的冷清景象,各建筑物上的彩灯依然亮着,楼顶飘着彩旗,所有街道灯火通明,但空空荡荡,商店都落下铁栅栏。我们迷迷怔怔地走着,象是一对闯到别个城市里来的不速之客。我们互相没有交谈,没有什么话好说,那完全不是个嘈嘈切切的情话之夜,只是赶路,令人难忘的同行。那时我没一点经验,人们一直告诉我,在神圣的东西面前如我之辈只能仰视和缄默。
我只看到她脖子上的筋肌一棱棱圆润柔软……还有光洁的下巴。“你想叫我相信那天晚上你象小子一样和个姑娘穿过半个城市而无所无为?”“我也觉得有点傻,可当时就是那么傻。”
“我不信。”单立人直截了当地说,“那个城市并不大是吗?”“看怎么说。”“就说它也不小,从你叔祖家到你们各自的部队驻地步行要得了一小时吗?”“年怎么说。”“怎么说就是小脚老太太一步步挪也用不了一小时。那城市全长不过十几华里,而你们俩那天晚上半夜才归队,花的时立足够在全城转上十几个圈儿。你们干吗去了?是什么东西使你们乐而忘返,甘冒受到处分,毁掉在军队中前程的风险?”“我们……”“别对我说你们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发生,你们俩的档案袋里都有一份因同一晚没有按时归队给予警告处分的决定书。”“我告诉你,我们那天晚上就是在走,一直走。”
“废话!”我勃然大怒。“林逋是我爸爸,你怎么知道我爸爸名字?”“你爸爸的爸爸叫林逢龙的芭爸叫林敏公,林敏公有个弟弟叫林时跃,林时跃娶的妻子是唐执玉的妹妹叫唐淑问,唐淑问的外孙女叫孙艾,孙艾与之结婚的正是周尧敏的嫡孙,也就是周瑶的表哥周达——着,你不能贸然说你和哪一个人素无瓜葛,论辈份,那周瑶还是你的远房姑姑呢。”
“细究过来,也许什么阿狗阿猫都可能是我姑姑奶奶,就算我有心,也无力将半数中国人都当亲长尊敬起来,近乎起来。”“姑且说我们谁也不能认得清周围人中有多少长辈凌驾于我们之上,周瑶和你的亲戚关系的确远了点。但你和林跃的关系并不太远,周瑶和周盛达的关系也不还,周盛达的妻子孙艾则和林时跃的唐执玉过从甚密,除去唐执玉是孙艾的娘家姨姥姥,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两家都住在一个城市里——你和周瑶服役所在的那个海滨城市。”
“……”“你不否认你服役期间常在节假日去你叔祖林时跃家串门吃饭吧?”“不。”你叔祖是一大家子人,四世同堂,亲戚来来往往也很多,这并不奇怪。你叔祖在当地是个影响的领导干部,住的房子又很大。我想,你在你叔祖家吃饭时,不是不常在餐桌上遇到五花八门半生脸的拐弯亲戚?是呵,那亲戚多的、拐弯的简单无法让人留下什么印象并记住他们的称谓,这些亲戚想貌之平庸、谈吐之乏味令人实在厌倦,以至当周瑶光鲜动人地蓦然出现时谁也不能视而不见——特别是一个曾暗生过钦慕地远睹过其秀色,久为军营生活枯燥锁眉的正值青春期的年轻水兵。他大概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战友吧。他一定很快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我相信,男的气质和军服在那种场合也是很惹眼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显然应该是那个‘五一’后久,也许就是五月二号吧?那天你们都放假。”
“五月二号。”我只看到她脖颈上的筋肌一棱圆润柔软。
她象夹在一群大象中的一头幼鹿。那些老头老太太一个个身躯肥硕,双颊下垂,脸上布满老年斑,不停地抿着瘪瘪的嘴唇才免使口涎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