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1 / 4页)
她偷偷地向四面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远处的码头上有几个孩子在洗澡。她蹲下去,用手掌抹平了脚印,然后挑起扁担,暗自微笑着,急忙赶回家去。
蒙着一层薄雾的太阳在村庄的上空移动着。远处,一堆棉絮般的白云下,一片深广的牧场透着碧蓝的凉意,可是在村庄的上空,在晒得滚烫的薄铁房顶的上空,在尘土飞扬、沓无人迹的街道上空,在长满被干旱蒸晒得枯黄的野草的院落上空,却笼罩着一层死气沉沉的暑热。
阿克西妮亚挑着水,摇摇晃晃地登上台阶,桶里溅出的水洒在干裂的地上。司捷潘戴了一顶宽边的草帽,正在把马套在收割机上。他整理着在车辕里打盹的骡马的肚带,瞅了阿克西妮亚一眼。
“往水壶里倒些水。”
阿克西妮亚往大水壶里倒了一桶,铁桶箍把她的手都烫疼了。
一阵红晕使她的眼睛里挤出了眼泪。
“克秀莎!”
阿克西妮亚走过去几步,像被打了一下似的,低头站住了。葛利高里恶狠狠地用树枝抽了一下那只落在后头的、红褐色的公牛,连头也没有回,便问道:“司捷潘什么时候去割黑麦?”
“马上就要去……他正在套车。”
“你把他送走以后,就到草场上的我们家葵花地里去。我也去。”阿克西妮亚的水桶碰得叮当直响,向顿河走下去。岸边的泡沫,好像在波浪滚滚的绿水边镶了一道弯弯曲曲的、黄色的美丽花边。捉捕小鱼的白鸥吱吱叫着,在顿河上空盘旋。
“应当弄点冰来。水一会儿就会热起来的,”她望着丈夫汗湿的脊背说道。
“到麦列霍夫家去拿……别去啦!……”司捷潘忽然想起来,喊道。
阿克西妮亚走去关敞着的板门。司捷潘低下头,抓起鞭子。
“上哪儿去?”
小鱼在水面上溅起了银色的雨点。河对岸的白沙角后面,雄伟。严肃地高耸着几棵被风吹动着的老杨树的灰色树顶。阿克西妮亚打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桶掉到河里。她用左手撩起裙子,走到水深没膝的地方。河水搔得被袜带勒肿的腿肚子痒酥酥的,使得阿克西妮亚自从司捷潘回家以后,第一次迟疑地低声笑了起来。
她回头看了看,葛利什卡在慢慢地爬上斜坡,仍然舞弄着树枝,好像是在驱赶牛蛙。
阿克西妮亚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用泪水模糊的目光亲热地看着他那强健有力的、坚定地踏着土地的双腿。
葛利什卡的裤子掖在白色毛袜筒里,上面的丝绦闪着红光。背上靠肩胛骨的地方,肮脏的衬衫上有个新撕破的口子,布缕随风飘着,闪露出一块儿黝黑的、三角形的皮肤。阿克西妮亚用眼睛亲吻着这一小块曾经是她占有的可爱的身体;眼泪落到微笑着的苍白的嘴唇上。
她把水桶放在沙滩上,用扁担钩儿去钩水桶梁的时候,她看见了葛利什卡的尖头靴子留在沙滩上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