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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第1 / 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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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正在梅德维季河口镇的要冲处进行。葛利高里从夏天的小路一走上黑特曼大道,就听到了低沉的大炮轰隆声。

大道上到处都可以看到红军部队仓皇撤退的痕迹。到处是抛弃的两轮大车和四轮马车。在马特维耶夫村外荒芜的田地里扔着一辆炮车,主轴已经被炮弹打坏,摇架全毁了。车辕上的马套被斜着砍断。在离这片荒地约半俄里的盐活地L,在被太阳晒得枯萎的浅草上,密密层层地横着些红军战士的尸体,他们都穿着保护色的衬衣和裤子,打着裹腿,脚上穿着笨重的钉着铁钉的皮鞋。都是被哥萨克的骑兵追上砍死的。

葛利高里从旁走过,从那皱皱巴巴的衬衣上大片的血渍和尸体倒下的姿势上可以毫不费力地断定这一点。这些尸体就像砍倒的草一样横在那里。看来只是由于还没有停止追击,所以哥萨克没来得及剥掉他们的衣服。

一个被打死的哥萨克仰面躺在一丛山楂树下。裤绦在他那叉开的腿上闪着红光。

不远地方倒着一匹被打死的、浅棕色的马,备着一副鞍架漆成储黄色的旧马鞍。

再见吧!”葛利高里声音哆嗦地劝慰说,走到马跟前。

娜塔莉亚把婆婆的黑头巾蒙在头上,走到大门外边。孩子们拉着她的裙襟。波柳什卡怎么哄也不行,抽抽搭搭地哭个不止,央求母亲说:“别放他走!别放他走,好妈妈!打仗的时候会打死他的!好爸爸,你别卜那儿去吧!”

米沙特卡的嘴唇直哆嗦,但是却没有哭。他勇敢地控制住自己,还生气地斥责妹妹:“别胡说八道,傻瓜!那儿绝不会把所有的人都打死的!”

他牢牢记住了祖父的话,哥萨克从来不哭,哥萨克要是哭——那就是最大的耻辱。但是等父亲上了马,把他抱到鞍子上,亲他的时候,——他惊讶地看到,爸爸的睫毛都湿了。这时候米沙特卡也经受不住考验:他的眼泪像雹子似的涌了出来!

他把脸藏在父亲的勒着皮带的胸前,叫嚷着:“叫爷爷去打仗吧!我们要他有什么用处呀!……我不愿意你去!……”

葛利高里和普罗霍尔的马都走累了。应该喂马了,但是葛利高里不愿意在不久前发生过战斗的地方停留。又走了约一俄里,下到一条山沟里,他才勒住了马。不远地方有一个水塘,堤坝已经被冲得只剩下堤基了。普罗霍尔本来向边缘上的泥土已经僵硬龟裂的水塘边走去,但是立刻又折了回来。

“你怎么啦?”葛利高里问。

葛利高里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放到地上,用手背擦了擦眼睛,默默地策马离去。

已经有多少次了,战马的蹄子溅起自己家台阶前的泥土,猛然转过身子,驮着他顺着大道,顺着没有道路的草原,奔赴前线,那里可怕的死神在等待哥萨克那里正像哥萨克悲歌中唱的那样:“每时,每刻都是恐怖和悲伤,”——可是葛利高里从来还没有像今天,在这个美妙的早晨,怀着如此沉重的心情告别村庄。

他满怀着令人心烦的模糊预感、惶惶不安和苦闷的心登程了,他把马缰绳扔在鞍头上,头也不回,一直到爬上山岗。在十字路日,尘土飞扬的大道往风车矗立的地方弯去的时候,他才回头看了一眼。只有娜塔莉亚一个人还站在大门口,早晨清新的微风吹弄着她手里那条像丧巾一样的黑头巾。

被风吹得上下翻滚的白云在高高的蓝天上飘啊,飘啊。天边山岭起伏的地平线上,蜃气朦胧。马缓步而行。普罗霍尔在马上摇摇晃晃地打盹儿。葛利高里咬紧牙关,不时回头张望。起初还能看见碧绿的柳树梢、一带奇妙的银光闪闪、婉蜒曲折的顿河流水和缓缓旋转的风车翅膀。然后大道向南方伸去。河边的草地、顿河、风车……都隐蔽到被践踏过的庄稼地后面去了。葛利高里吹着口哨,眼睛死盯着布满珍珠般的轻汗的金红色马脖子,已经不再回头去看了……“叫这该死的战争见鬼去吧!在奇尔河沿岸打,打到顿河流域,后来又在霍皮奥尔河、梅德维季河和布祖卢克河沿岸厮杀。折腾来,折腾去,其实敌人的子弹在哪儿把我,葛利高里打翻在地,不都是一样吗?”他心里想。

第七卷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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