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第1 / 2页)
“这怎么行,我这里还有些干粮,你就先把它吃了,今天我们要去担炭,是学校统一行动,因为大伙的能力不一,有的担不动,走路也走不了。我只得在这里休息,脚底也起泡了,无法再行。炭子也被别个同学代担去了,现在我只得慢慢回去,真是这时年不同寻常,教育革命,就是以劳动为主,还要唱民歌,歌颂这场革命。所谓教育要和生产劳动相结合,现在简直没结合,三日二日停课一次,各自为政。教局说停也行,公社要停也行,县府要停也行,反正什么工完不了,就要叫学生去。上千人的学校,也顶事。禾割不完也叫,水库任务紧也叫、炭子担不完也叫,真好像上一个劳动力宝库。”张庆欢坐在石上,也有些不理解地说。
“你们劳动只是自愿,担得了也行,担不了也行。学生有优待,像我们民工就不行的,没有工效就要体罚。我也没有见过奴隶社会,公社,只这我就感到,劳动力被束绑在工地上了。”陈早起一边吃着饼子,送着冷水说,“这饼子那里来的。”
“这是广州来的,广州现在除了食堂吃饭要米票上交,街上饭店还不用米票吃饭。这里还要米票才可上饭馆吃到饭,买糕饼要用饼证。这里还要米票一角钱。但广州不用任何证,可买到饼子,故所以我可以叫人买到这些饼食。”张庆欢说。
“好的,你这话对我有很大启发,广州和这里制度不同,就好了。我以为全世界都要转食堂,要用米票吃饭,全世界共产主义,我就不能跑了。广州不要用米票,就好啦,我就还有生路罗。”陈早起这时才丢去了心头上的大石头。高兴起来的说。
他逃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谁人敢收留他?人人没有粮食,只有分社食堂。开饭有定,目前食堂都缺粮,也匀不出米来供养别人。现在二子爷也没人情了,人无半朝粮,睡也无空床,人又挤,有那里可容得人?除非他食药,吊颈了。”
另一个也笑着说:“现在紧箍儿抓死了,没有粮食,飞也不能飞,不等死也要等死了。”
“不要管他,回去说在他家搜过了就算。”方才说话那个民兵说着吸了一口烟,又走过去了。
陈早起见他们去远了,走了出来,回到家里,向母亲告别道:“我不能在那里挨了,日夜干,几个落泊,老命也要给他们收了。逃出去,看能否留条命,看有无出路,到别地方另外谋生才行了。”
她母亲李氏哭道:“这几天晚上逃亡的人多,三更半夜到处搜查户口,看来很紧张,也没奈何。旧社会我们这么穷也无逃过荒,今天才逃荒,也是无法可想象。家中无一粒粮食,食堂三日也没有饭开了,有时开了一餐,吃不饱。一两米一餐,又无菜,只有一点点豆酱送饭下口,连菜也被人偷完了,饥荒时景,贼也很多的。你走出,不要管家中就是,我老人死了也就算了吧﹗青年人可要留下命儿,看以后上面有政策改变,水库做完也不会再这么有苦工的。既然远去,就不要想早回来,回来也会给人白白整死的。”
陈早起心中非常痛苦,又没吃晚饭。在洞沟里躲了一个下午,现在口渴肚饥,史喝了些冷水。因为各户也无柴,锅头。没有开水,甚至连水缸也无。冷水也只是不多的。所以心中痛苦也不说什么话,又怕回来检查户口,也不敢久留。只是收了二件破衣服,告别母亲出来。乘黑夜,无人相识相熟者遇见,得赶夜路三十华里以外才可歇息。这里也不知什么叫做大蛇,夜鬼,只逃跑至上。也正是穷不择妻,慌不择路。他踏着夜色的暗路,绕过执信路转弯到兴隆路。刚到路尾,就要到潭公祠时,因为这里三岔口,人来往很复杂。这里虽夜静,但那些民兵有的要干通霄,行人不少,各有奔头,人人不宁。他只得伏在一傍,见到无人,才爬着起来,急急赶路。才出城五、六里路,在一棵大树底下,正想歇息,猛一抬头,只见一个人从树背面走了出来,吓了他一跳。正要急跑,就被喊住了:“你是谁?”
“啊﹗真吓死人了”。陈早起笑着说。“庆欢你怎的这么晚还来到这里,真想不到在这里能见到你。”说完大哭,这才痛快流了眼泪,前思后想,非伤得哭个不停。
“你怎的这样悲伤?你父亲是死去,现在悲伤也已无用。这个年头,死人多,也哭顽了。”张庆欢说。
“死是死了,活的也难挨,顾不得了那死的,他已盖棺定论,苦够了,也罢了。我年老母亲才活受苦呢﹗我的处境又这样,怎不叫人痛心啊﹗”陈早起很悲伤的说,二个人坐在石头上,静了一会,各有所思的。
“你现在怎样了呢?”张庆欢停了一会问。“唉、说来话长了,也不隐瞒说,我父刚死了,要我即离家上工地,又说我种种的不遵规定,不讲道理,绑我回工地。动不动要减饭,要斗争,怎可受啊﹗秦始皇筑长城,也不过如此了。为什么劳役这么重?真没有想到,穷人翻身到这种做牛马。像奴隶制的劳动工具,不能讲个不字,没有家,没有亲人。工地吃工地做。工地住。怎可挨下去,我逃跑出来,已有人到我家去抓。也不敢在家久留,抛下母亲,连夜赶路,你想不苦吗﹗我现在已二餐没吃了,空着肚子,还要赶几十华里呢﹗”陈早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