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景嬷嬷4(第1 / 2页)
五娘在一旁开口问道:“那么这几日来,你端进端出,都给姑娘服了些什么?”
织瑞的声音理直气壮,“奴婢每日只给姑娘温糖开水服下,为的是护住心肺,保全体力,虽对病症没有好处,却也绝非会同太医院的方子那般,治不了病,也救不了命!”
良久不见回答,又问了一遍之后,只听得景嬷嬷一声轻咳,“先不忙,将太医院的药方拿来我瞧瞧。”
织瑞赶忙往外间去找,再进来时,手里厚厚的总有一叠,刚要递上前去,却听景嬷嬷接着说道:“不必了,据老身揣测着,这方子里面准有川贝、朱砂、黄连之类清毒安神的药材,姑娘服下去后便沉睡不醒,可是如此?”
织瑞赶忙答道:“正如嬷嬷所言。打从出府到今日,一共开了六张方子,每一副俱是以凉药为主。”
一时无语,气氛霎时收紧,众人的声音都不由轻了下来,室中只闻得见阵阵药气,在炭火熏烤的灼热里,越发觉得沉重压抑,直叫我昏昏欲睡。
景嬷嬷的声音不含一丝情绪:“这几日,你可有按方子伺候姑娘吃药?”
攥着这串珊瑚手珠,心头不觉陡然一松,强鼓起的气力霎那间流逝开去,头越发昏沉上来,沉沉就要阖上了眼睛。
“姑娘,姑娘,快醒醒啊,千万莫要睡过去了……”
似有一些森凉的什物儿涂抹在人中处,香气扑鼻,不像是薄荷砂仁,反倒更加提神醒脑,只在咫尺呼吸之间,人已是清醒了不少。
“姑娘放心,这些是从南边儿得来的没药,大小金川进贡来的好东西。您只管放心,只有醒神儿的效用,并不似薄荷那般安神收敛,反叫痘儿发不出毒来。”
身旁人声细琐,隐隐分辨得出景嬷嬷的声气:“把这屋里窗子都敞开,在临水那几扇的窗台上,安置一盏白纱聚耀灯,在床头这张几案上,再放一盏红纱聚耀灯,除此之外,这屋里一概不许再点灯火……”
织瑞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响,却把头垂了下去,紧紧咬了咬嘴唇,待再抬头时,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只听她轻声说道:“回禀嬷嬷,这几日以来,织瑞并未按这些方子伺候姑娘服药。”
这一句话说出,如一滴水落在烧红的铁锅上,屋子里霎时就炸开了锅,五娘第一个耐不住,一个箭步逼上前来厉声问道:“你这丫头竟敢如此行事,可是存心想害死姑娘吗?”
织瑞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却将腰肢挺的笔杆溜直,也不理会五娘,只冲着景嬷嬷叩头求告道:“嬷嬷明鉴,织瑞绝非有意妄为,只因为这药方开的大有问题。”
只听榻旁一声轻笑:“喔,老身这倒要听听,究竟这太医院开的金贵方子,哪里会是出了岔子?”
织瑞俯身咚咚叩头:“嬷嬷圣明,这些方子里面,最早一副乃是太医院的医正王太医所开,姑娘服下之后便沉睡不醒,浑身的痘儿不见发,只是涨得暗红透亮。因奴婢自己出过痘儿,小时候也从父读过几本医书,知道此乃是凝滞沉疴之象,表面儿上用安神药物使病患一味沉睡,看着不哭不闹挺安稳的,实最是治标不治本的蠢办法,不但对病症无益,反而会令毒气压积在姑娘体内,使病情更加沉重。后来又陆续有三位太医送来方子,奴婢见俱都大同小异,这才擅作主张,不敢给姑娘再用汤药。从断药到等来嬷嬷,一共只给姑娘服了一次药,直到今晚,姑娘的病已经足足拖了六天五夜了。”
急忙有五娘一旁依言附和,刹时屋中光线黯淡了下来,只觉着眼前有一盏温暖的火光,柔柔的燃着,倒比初时满室通亮,更叫人心安气顺下来。
一时又听景嬷嬷吩咐:“快去个人,把供奉痘疹娘娘的香烛都给掐了,只管多取些香花清水来做供,一定要用晚香玉栀子花白兰之类的香花,且是越香越好……”
浓郁的花香引得我又一阵昏昏欲呕,满腔肠胃里似乎被只手紧紧揪住了一般,难受得几不成叫唤出声,为何景嬷嬷要如此行事,她这是要做什么,为何竟会如此乖张?
当年索伦哥子害痘儿时,我也曾在屡次从窗口张望,只见他从始至终都缠绵床榻沉沉睡着,即不吵也不闹,脸色红润气息平稳,若不是通身生出点点暗红色的痘疹,真以为他只是睡过去了一般。一连五天五夜,他都处在此种安宁的沉睡之中,哪怕到了最后一刻,他也没有睁开眼睛哭闹出声。却为何此时此刻,相同的病症,我却如此煎熬,可是我这遭害的喜痘,来的比索伦哥哥当年,更加沉重?
听得门帘“当”一声响,一阵浓重的药气卷进屋里,似是有织瑞声气嗡嗡作响,“启禀嬷嬷,药煎好了,是否要给姑娘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