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此间少年16(第1 / 3页)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跌了进来,全身吓得不住颤抖,黑暗中也能瞧得出一脑门子尽是晶亮的汗珠,见了龙广海头也不敢抬,只敢将身低俯在地,口中诺诺称道:“奴才勒勒,参见我主万岁,愿我主吉祥如意,龙体康安。”
我猫在暗处偷眼观瞧,原来这戈侍哈我也认得,就是那日一味撮合我与左连城的四袋少年,胡孙儿!
眼见他这般狼狈,龙广海也不答话,更不叫起,只是安坐高处静静的审视着他,那目光无喜无怒,浑然不动声色,叫人看不出他心里所想,更猜不透下一步,他将如何对待脚下这个早已噤若寒蝉的下属。
也不过这么一刹那吧,他便已回归本位,方才还是情意款款的笑容,此刻已被霜寒气所凝固,不动声色的流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冷酷。
在我看来,此刻这一片寂静,远比当日病无常的步步逼近来得更加沉重,就仿佛是两扇石磨碾住了心脉,压迫得人一点点儿一寸寸的肝肠寸断,甚至连我这个旁观者的呼吸声也不禁短促了起来。
越说越觉着心酸,越说越觉着委屈,眼泪越发流个不停,到后来索性话也不说了,只管将脸深深埋进他的怀中,两只手狠狠揪着他的袖子,一劲儿放声大哭起来。
乍一开头他还有些慌乱,神情之间也因我的埋怨而现出几分窘迫起来,不过很快的,他也忘记了自己,专心为我心疼了起来,可怜他粗手大脚,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女孩子才好,只能很郑重同时也很僵硬的将我一把环抱住了,想了想,开始用手笨拙的轻拍起我的头发,明明还想说点儿什么,却又想不起来该怎么说,只能继续傻呆呆的把我越抱越紧,直到抱着我轻轻摇了起来,一面摇,一面还轻轻哼起了一支我从未听过的歌谣。
那歌谣的调子舒缓轻柔,好像是额娘在摇篮边哼唱的摇篮曲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可亲,隐隐还合着一丝大漠草原的苍凉豪迈,叫人不由想起了蓝天白云下,宽广辽阔的大草原上策蹄奔跑着一群群自由如风的野马,我且哭且听的,也不知怎么了,感觉这歌谣仿佛带着种魔力,听着听着,倒叫我一颗别扭委屈的心,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以前从没听过他哼曲子,这会子乍一听见,倒叫我渐渐止住了哭声,擦着眼泪连声哽咽气紧,他见我终于肯抬起头来,赶忙也俯下身去,就势用额头顶住了我的,鼻尖凑在我的鼻尖上轻声说道:“是我不好,身为男子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不但不能叫你开心,倒叫你吃了这么多苦,都是我不好,你若是要怪,就只管怪我吧……”
他的额头温暖踏实,他的声音哑哑的,明显也带上了泪意,我被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迷的一晕,更哪还经得的这般的温柔体贴,泪早就不淌了,手却还要死死扣住他的手,一半解恨一半撒娇的暗中故意用力捏了下去,听他痛得抽气,一时又舍不得了,赶忙松开了,两手捧着刚才捏痛了的地方,轻轻替他搓揉起来。
大约过了许久,脚下的胡孙儿冷汗都快淌干了,脸色泛黄泛绿,瞧得出已经几乎吓破了胆,龙广海这才仿佛满意,开口朗声说道:“勒勒,这两年没见,你可过的还快活?”
一句话仿佛将满室的压抑捅破了一点儿小口,气流顿时涌动,胡孙儿也终于能够透出一口气来了,赶忙叩头回话道:“回主子的话,小人自两年前奉命进入丐帮,一直谨遵圣命,为朝廷刺探消息传递情报,不敢有半点疏忽,自从今年年初提升四袋,更是一时一刻也不敢忘记自己的任务……”
“住口,少拿这些场面话来糊弄!”龙广海一声怒喝登时打断他的话头:“朕没有问你这个,朕问得是你过得可还快活!“
胡孙儿被这一声雷霆怒喝吓得通身一颤,过了许久才好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主子问小的过的可快活,恕小的不敢做答,小的只能说小的每天都跟站在悬崖边儿上似的,没有一刻不是在提心吊胆,小心加小心的过着日子,并不为小人自己这条贱命,却实是为了完成主上交给小人的任务,这两年以来小人没有一天睡踏实过,吃不香走不稳……”
两个人就这么躲在黑暗里头,你抱着我,我搂着你,相互依偎着,十指紧紧扣在一起,贪婪的感觉着对方手心里的温暖和踏实,再也不敢再作半点分离了。
长生天,我愿耗尽一生的眼泪,跪烂一双膝头,只求眼前这一刻的幸福,能够来的更久,更久一些……
不过幸福的时光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就如汉人白居易所描绘的那样,来如春梦不多时,去如朝云无觅处。
就在我几乎快沉入黑甜美梦中的时候,门外大娘的声音陡然响起,生生惊了我一颤:“万岁爷,宗人府戈侍哈勒勒求见。”
一听这话,我急忙就要挣脱出龙广海的怀抱,他却紧紧扣着我的肩膀,将我依旧抱在怀里,用眼神示意我只管安心,随即拿手轻轻抚摸起我的背,仿佛我是只受宠溺的猫儿似的,直待了一会儿,方才轻声说道:“叫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