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玉淇5(第1 / 3页)
眼见他们放松了警惕,我不由心头一松,暗自庆幸道难为我们这一番辛苦做作,总算见了成效。
左连城居高临下,显然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只是面上不露丝毫,一跃而下收住步子,抬手重新牵起了我,两个人对视一笑,也不用大娘搀扶,不约而同一起迈过门槛,一步踏进大殿之中。
身后送嫁队伍微微一愣,赶紧跟随上来,百十人的队伍拖拖拉拉,三五成群陆续穿过门廊,其中那十几个身藏利器的帮众走的最慢,不知不觉拉在后头,或许极少有人注意到,甚至连他们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就在他们穿过门廊的那一瞬间,一阵风声微微卷动,仿佛被吞噬了一般,无声无息之间,这十几个人就已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骂归骂,却并不敢不赶紧跟上,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托着各色花红彩礼箱篮匣盒,挑着灯笼举着火把,挪动脚步,亦步亦趋的跟随在我们身后,就这么寂静无声的踏在黝黑森凉的隧道里,除了细碎的脚步声和偶尔咳嗽声音之外,哭嚎一般的穿堂风刮在脸上,竟是掩不住耳旁一阵又一阵吹来的议论声音……
听着身后这此起彼伏的非议声,左连城暗暗握了下我的手,我面上微微苦笑,只把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大了……
前行百步,左连城拉着我停下脚步,伸手往暗阁启动机关,随着地面方砖入口“咯咯”洞开,他清朗的声音在黑暗中越发显得清澈响亮:“这下边又湿又冷,恐怕芳儿单薄经受不起,还好我早吩咐大娘备下了一件猩猩裘,此刻拿来,正好为我芳儿挡一挡风寒,也少受些风霜之苦……”
温暖的皮裘披在喜服上头,几乎要把大红喜服完全遮盖住了,顿时又引来身后一片不满,先前那几个年高女眷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已是对我们之间的轻佻温存大为光火了,更多的人则是暗自摇头,那表情分明是在说:“帮主为女色迷惑,难成大器……”
随着他启动机关步下台阶,脚下但觉冷风层层翻涌,隔着海水江牙的沉重衣裙,竟是连骨头缝里,筋脉深处,也尽吹凉吹透了,我只觉身上阵阵发寒,头忍不住的泛上晕眩,刚要伸手去掩,突然瞧见前方十数步远,幽幽亮起一点灯火,走得越近,越发觉得灯火晃晃灼眼,一直到踏下最后一级台阶,暗暗提起口气,举目观瞧,面前但见一处丈把有余的门庭堂皇肃穆,堂前但见三尺有余的一方楠木匾额,巍巍铁画银钩,端正书写着三个大字“无佞堂”。
婚礼的喜堂,就设在丐帮每月初一十五召开分舵会议的大殿之中。
坐在摇摇晃晃的花轿里头,头顶四角坠边儿的红盖头,满眼尽是红彤彤的,热烘烘的,仿佛身子正坐在一团火焰中间,若不是隔着一层帘子之外,不时传来左连城说话的声音,几乎快要这满眼火焰烧灼的颜色,逼得就此晕眩过去了。
“轿子里颠,芳儿可还坐的惯?昨天晚上忙得那么老晚,今天又一大早起来,想必连早饭也没来的及好好吃,再经这么一颠,想必此刻胃口正不大舒服呢,我叫他们放下轿子,咱们一起散散走走,解解腻可好?”
他这话刚说出口,便指挥着轿子落下,眼看满天星的大红花轿晃晃悠悠着就要落地,一旁立刻传来一片非议之声,从说话的声音听来,仿佛是送嫁队伍里头的几个年高有德的女眷,被左连城方才那一番话着实惊到也气到,稍一犹豫,便离队匆匆快走几步,将身直接拦在了轿前。
其中一个为首的声音苍老有力,恐怕也是从小看着左连城长起来的老臣子,语气虽然恭敬,却并不谦卑:“帮主年轻,怕是对习俗礼仪并不熟悉,老身斗胆,要冒昧拦帮主这么一拦了,须知这大红花轿一经抬出,从头至尾,走街串巷,哪怕天上下刀子地下走火油,都不能沾着半点儿地皮的,这是谨防有小鬼从中捣乱,伤到轿中新人,而且迎亲花轿讲究的就是一个颠字,颠得越狠,说明新娘子的妆聘越沉,不但夫家有面子,娘家就更有面子了,这一套讲究虽说是繁文缛节,却也是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帮主断不可轻视,否则影响丐帮行运,可是会带来大霉头的……”
我仰头瞧着这块匾额,不由高声怪道:“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处处张灯结彩以示庆贺,为何偏偏这块匾额上,没有结花挂彩?”
左连城听我发问,露齿呵呵发笑:“我当芳儿说的什么,原来是这么一件小事,芳儿你瞧,这不是结彩了吗!”说话之间,随手从身上解下大红花球,微提真气凌空跃起,满地冷风之间,只见他身姿俊俏,仿佛趁风而舞一般的轻灵跳脱,足尖但在门楣上轻轻一点,举手之间,已将大红花球高高地悬挂在了匾额上头。
我在下头拍手笑道:“这么一来,果然好看体面多了……”
我们两个又笑又闹,身后的人群已经如炉上滚水,按捺不住地开始沸腾起来了,为只为这块匾额来历不凡,相传乃是第一任帮主洪某人亲笔手书,从来都是彰显丐帮的忠义慷慨之气的镇帮之宝,历经千百年的风霜,早已被丐帮奉为精神寄托一般了,平日莫说是披红挂彩,便是稍作擦拭,也必须由帮中得高望众的长老负责,寻常帮众莫说是碰,便是指指点点也不可以,今日居然因为我的一句话,就被左连城出手冒犯,在旁人眼中看来,真真如同亵渎圣物一般,那一双双眼里齐刷刷写满的,尽是不满与愤慨,甚至还有几分无奈。
我冷眼旁观,除小部分帮众面露愤慨之色,大多数人表情麻木之外,另还有十几个人彼此交换着眼神,闪闪躲躲,面上仿佛鄙夷,更多的又仿佛欢喜非常,嘴角眉头,开始渐渐放松了下来,连一直藏在袖中的一双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放开了怀揣的利器,慢慢伸了出来。
我在轿中闷声不响,听帘外左连城顿了片刻,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老规矩自然有老规矩的道理,可眼下芳儿在轿中坐不舒服,再这么一味颠簸下去,怕是身子骨也要折磨坏了的,若等一会儿到了喜堂无法成礼,那岂不是更会影响本帮的行运”说完不再理会那几个女眷,高声吩咐道,“来啊,将花轿小心放下,请芳姑娘出来,咱们步行前往喜堂。”
八个抬轿子的轿夫也是丐帮中有头脸的人物,乍听左连城这么吩咐,人人面上俱都变颜变色,腹中微辞纷纷,奈何慑于帮主之威,也只能勉强听命,将花轿轻轻放在了地上,左连城赶忙快步上前,也不用女眷,竟是亲手撩开门帘,伸出一手,搭住我的手腕,将我稳稳接出了轿来。
眼见这般情景,送嫁队伍顿时掀起一片悄声议论,我心中也是清楚,汉家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沾衣摞袖便为失节,更不要提这般携手揽腕的亲昵了,哪怕是夫妻之间也决不可如此放肆,何况我还是个没过门的姑娘家呢,所以此举一出,顿时引来无数不满,队伍里头的一阵议论声音犹如一阵冷风平地而起,刮得侍立身旁的大娘身上陡然一颤,即使有满身的红衣烘托,也得出脸色微微发起青来了。
然而左连城和我,却丝毫没有受旁人的影响,只顾挽起对方的手,相视灿然一笑,迈开步子,活似一对儿相亲相爱的小亲人似的,沿着昏暗幽深的隧道,一路并肩走下去了。
身后众人沉默了片刻,隐约有人轻声骂道:“好个狐媚妖精,瞧把咱们帮主迷的,竟是连祖宗规矩也全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