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棋局(上)(第1 / 2页)
自门外响来莺声,我未转身,瞪着大眼随允礼孱弱的身形移动望向门口。品红褙子,边边角角用金线绣着桃花,里穿黛绿圆领袄,下系同色绣花褶裙,看似土气,孟氏却穿出春意袭人之情,她娇笑着朝允礼伸出玉葱手,允礼毫不犹豫的执起牵其入内。
允祥趁此一掐我胳膊,撺到我耳边厢低言道:“别企图逃避了事,想想自个儿什么身份,倘若在一个小小侧室面前败下阵来,岂不令世人笑话?千万不可感情用事,永清公主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你掐我干嘛?我怎不明白?”虽嘴硬,心里却感激他使我清醒,我重新收拾好心情,从容淡定的坐在炕上等着孟氏。
孟氏款款走来,见我眉眼竟无醋意,一愣之后又恢复常态,自允礼手心收回手,深深道了个万福:“姐姐吉祥。”
我微一笑,心中闪过恚怨,压是压下了,一不留神又涌上来:“你我并非姊妹,何来‘姐姐’二字?况吾乃大清永清公主,侧妃见吾口称何礼,无需吾家教尔吧。”
跨过“福禄寿喜”垂花门进入果亲王府后院,推开西跨院的小朱门,穿过刻着“素冰”的月亮门儿,映入眼帘的是我记忆中四季如春的小院,修竹美树、繁花琼草、游鱼陂池、灰瓦红窗,我仿佛又回到人间天堂般的月府,不觉泪流。
“朱日光素冰,黄花映白雪。看来对这院子,十七弟煞费苦心啊。”允祥一面含笑看向允礼,一面悄悄拽了拽我衣袖。我知意,赶忙执鲛绡拭去清泪。
允礼讪笑不语,而他身后知命之年的管家竹茗早已老泪纵横,口中不停地说:“侧福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两耳不敢闻其声,素手放在镂刻着飞禽走兽、奇花异草的雕花门上迟疑不推,我心里清楚,门后承载着我挥之不去的那段快乐与悲伤并存的婚姻生活,推开这扇门,往昔一幕幕夫妻恩情的场景一定会再次重现在我脑海中,我不禁有些退缩,将手微微收回。
门忽然呀的一响,允祥径自进屋,环顾四周之后,浅笑对我道:“果然,一瞧便知是凤儿的口味,华贵又不失淡雅。你别傻站着啊,快进来瞧瞧,与你闺房一模一样,十七弟倒是好记性。”
“如此说来,姐姐此番回来不是为爷?哎呀呀,孟氏失礼,请公主恕罪。”孟氏听得出来,低眉屈膝,虽自责,却意在我身。“爷,怎未奉茶?莫怠慢贵客。”
我闭上眼轻吐一口气,情绪安定些许,睁眼举步走入。屋内大小物件除了材质上略有差别,其它无异,启香奁,立宝镜,胭脂水粉、玉簪步摇几上铺张,仿若我正坐在梳妆台前对镜贴花钿,可惜身旁画眉人已换作他人。
西墙挂着一幅《拜月图》,出自允礼之笔,画中的绝代佳人不必猜也知是我,画里时逢初夏,风清月明、牡丹展姿,身侧石几上置放着宝炉仙香,我手捧一炷香凝望圆月,轻锁眉头,满面写着淡淡的忧伤。画旁有一行小隶:“更夜倦归,朗月下窥爱妻拜月,红裙曳地,通袖轻扬,花拥月伴,深以为美,水眸颦娥,喃喃祈愿,忧国忧民亦忧家,有妻如此,夫复何求?雍正甲辰五月果郡王自题。”。
我慌忙收回视线,又发现楠木炕桌上有两盘新鲜的洛川苹果与赵州雪花梨,我咬着蜜唇迅速撇开脸。屋中我曾穿过的衣裳、用过的首饰、把玩过的器皿………它们似乎在嘲笑我、讽刺我将这一段期盼已久的夙愿轻易舍弃,耳边满是讥笑,我实在无法镇定,想逃离这里,想逃………
对了!嫁衣!我急忙打开衣橱翻找着,没有;箱子里?没有、没有,哪儿都没有!“允礼!你把我嫁衣藏哪了?”
“在爷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