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1 / 2页)
“没有,就我一个。”唐强低垂着脑袋说。
苗老大惋惜地叹了口气又说:“你不在单位好好搞运动,跑到外面参加这种组织干什么?现在好了,不可收拾,没打死算你命大。”
唐强只得惭愧地解释了一下自己如何站错了队,两派都不要他的苦衷。他不敢正视地偷看了一下灵芝姑娘;她还是那么漂亮,但更成熟了。他问道:
“你们父女俩怎么在县里?”
灵芝说:“我们正好到县城表哥家走亲戚。”
埋伏的主力是自治县的联合指挥部武装。当两辆卡车进入了伏击圈,只听“砰!砰!”几声枪响,车头上的两个轻机枪手还没做出反应就糊里糊涂地倒下了。站在车头两旁踏板上威风凛凛的小伙子有两个也倒在了血泊之中。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即刻就把这支狂妄而又没有军事素养的乌合之众打蒙了。胆小的人就地爬在车箱里直哆嗦,胆大的人赶紧跳下车,钻到车底下作盲目的回击。唐强是个文艺人,幸好胆子还算大,也没有吓糊涂。他见旁边的司机已经被打死了,便借着死者的尸体作掩护打开车门,溜到了车底下。这时的“全无敌”战士,包括王烈在内,心里想的不是作如何抵抗还击,只求快点结束战斗,能保住性命就行了。又是几声手榴弹爆炸,待硝烟稍散时,伏击的联合指挥部人员已经冲下了山坡,明晃晃带刺刀的枪口直指着“全无敌”的幸存者。幸存者们有的跪在地上直喊饶命,有的吓软了腿站不起来,少数态度顽固的重则立即枪毙,轻则一顿殴打。从伏击人员的服装和行动的训练有素看来,其中不少人是受过军训和曾当过兵的。
仗是打完了,俘虏如何处理呢?算一算有十三人。联合指挥部开完庆功大会后,做出个别出心裁的决定:将俘虏在自治县所辖主要地区游街示众。这些俘虏即不用带高帽子,也不用挂牌子,而是手脚倒捆装进猪笼子里游街示众。舒服到也舒服,不用自己走路,有人抬,可这罪不好受。猪笼里一股臊味还能忍受,可队伍敲着锣每走过一段路,抬的人就要歇下来吆喝:
“快来看呀!快来看人猪,快来看反革命武装暴徒。罪有应得,人可诛之。”
每敲一下锣,就吆喝一阵。围观的人唾沫、沙子、小石子、腐烂的食物不断袭来。有一个小孩带头对着猪笼里拉了一泡尿,立即引来了许多小毛孩,一泡、又一泡,拉尿的孩子们痛快之极淋漓至尽。大人们和联合指挥部的战士们在一旁大笑。
唐强紧紧的闭上眼睛,但关不住自己的泪水。他的心在滴血,眼前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能怪得了别人嘛。一个山歌剧团的主要演员,扮演过许多英雄人物,可今天却成了狗熊,成了别人眼中的畜生,是死是活也前途未卜。眼前没有亲人,没有朝夕相处的好朋友和好同事,只有这些形形色色的难兄难弟。但这一切又能完全怪自己吗?他想不通,眼前直觉一片漆黑。突然,热呼呼的童尿淋浴停止了。唐强微微张开一条眼缝,他惊住了,这是真的吗?眼前站着的竟是苗山寨的苗老大和他的女儿灵芝姑娘。他们怎么在这里?唐强羞愧的赶紧闭上双眼。他听到灵芝姑娘说:
这时王烈也凑了过来,和唐强一道恳求苗老大:“苗大爷,想办法救救我们吧!我们永远记得您老的大恩大德。只要我们能出去,今后一定重重报答你们全家。”
其他的俘虏也围了过来,像捞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的哭诉、请求:
“我家上有八十多岁的父母,下有弟妹。”
“爹,是他,是山歌剧团的唐强。”
此时,唐强越发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了。
白天的游斗总算是挨过去了。十三个俘虏被关押在公社养猪场的猪栏里,让他们与猪共寝。这些猪看见一下关进来这么多人,起初是吓得躲到一边去,后来见这些人都被捆绑住了根本没有自由,便放肆起来,反过来欺负人了。胆大妄为的两头大公猪竟用嘴来拱唐强的脸,气得唐强发疯似的大吼起来。你还别说,这招真灵,受惊吓的猪猡立即退却,再也不敢冒渎人类了。猪虽然赶开了,但臭烘烘的气味和稻草中的虱子却叫人难以忍受,加上一点遮盖的避寒之物也没有,早春的寒夜也是十分难熬的。像现在这样活着真是猪狗不如。也难怪,在人家眼里,这伙人本身就是猪狗不如的人,怎能指望对方把自己当人看待。这年月连几十年的老革命都挨批斗,谁还跟你讲俘虏政策。没办法,熬吧!好死不如赖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肚子又不争气了,饿得咕咕直响。折腾了一天,水食未进,白天因为紧张还不觉得饥饿,现在一停下来,饿得人头晕目眩,有的俘虏竟偷偷抹起了眼泪。这时外面门锁响了一阵,进来一位老人,送来一些残羹剩饭,总算还好,没给猪食给他们吃。这些往日威风不可一世的汉子像野狼一样,在几个持枪人员的监视下松开绑绳,瞬间将食物一扫而光。肚里有了粮食,身上也就暖和了一点。老人走后不久,门锁又响了起来,这次进来的是带枪的门岗和苗老大及灵芝姑娘。灵芝称那位门岗为表哥,他名字叫汪景林。汪表哥对苗老大和灵芝说:
“你们不要谈得太久,我先出去了。”
苗老大递了一包食物给唐强,又问:“小唐,你是怎么搞的,活得不耐烦了,跑这里来抢枪。山歌剧团还有谁来了?”